前来参加开班仪式的主要领导有省委常委、常务副书记、省委党校校长孟超,省委常委、宣传部长吴旭峰,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段永祺、省纪委常委、监察厅副厅长夏余姚等同志,开班仪式由省委党校常务副校长、政协副主席张肖瑞主持。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张肖瑞先是简单地介绍了此次培训的目的及重要意义,随后把声音抬高了八度,拉长了嗓音,以略显夸张的语气向学员们介绍参加开班仪式的领导名单,他每念完一个名字,下面就会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次培训班一共有二百多人,按级别分成三个班,分别为厅局班、县处班、乡科班。   这三个班级的级别不一样,座次自然也就不同,厅局班的学员坐在最靠近主席台的前排,县处班的坐在中间的位置,而乡科班的学员则坐在最后面。   这次开班仪式搞得非常隆重,华西省电视台也派记者进行新闻采访,节目录制好后,晚上要在全省新闻联播中播出,所以党校这边安排得很细致,提前做好了红色的胸卡,每名学员的左胸上都挂着一个红色的学员证,上面既有姓名,也有单位名称。   一身黑色西服的王思宇,此时就坐在乡科级所在的位置,在倒数第二排,把着道边,一名女摄像记者正猫腰扛着摄像机,在他身边走来走去,这使得王思宇的注意力总是无法集中,不时在她那穿着小皮裙的屁股上瞄上几眼,贴着创可贴的两根手指不太安分地在膝盖上跳跃着。   坐在这个位置倒不是因为王思宇谦虚,实在是因为他左胸的学员证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王思宇,正科级,青州市委办公室。”   党校方面并没有搞错,王思宇那个挂职副县长的副处级只在青羊县管用,到这就被打回原形了,他的人事关系还在市委办公室里,级别仍旧是正科。   当然,上次要是能冲上常务副县长,那现在的情况恐怕就不同了,只要稍加运作,就可以绕过挂职期满恢复原来行政级别的规定,直接把级别升至副处,但可惜王思宇的运气不太好,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错失了一次难得的机会。   不过王思宇并没有在意这点,因为培训结束之后,他提副处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团市委副书记的级别,大都是副处以上,没有哪个科长能够当上,这样算起来,不过就是耽误了半年而已,自己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完全可以再等等。   王思宇以前对党校培训这块了解不多,最近几天才刚刚知道,其实省委党校举办的培训班,一般都以短期班为主,大都是几周或者一两个月,毕竟来参加培训的都是各地方的领导,时间长了极有可能会影响工作,像这样的半年班,大多都是培训完毕后要进行调整的。   既然是调整,就肯定有好有坏,其中一些人会在培训结束后获得升迁;而另一些,情况就会很不妙,也许单位将他们派过来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调虎离山,等他们回去后,或者人家把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又或者,自己的山头已经被对手挖空了。   毕竟,培训和培养是两个概念,虽然只是差了一个字,但其中的区别,却是天壤之别。   女记者弓着腰走向前面,把摄像机对准了孟书记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王思宇的目光也随着镜头瞄了过去,但因为离得远,看得不太真切,但从那浑厚的讲话声音上来看,王思宇觉得这应该是一位行事稳健的领导,孟超的语速并不快,每个字都咬得很是清晰,那听起来略显沉闷的声音里,有种难以撼动的特质,似乎每个字都能给听者以无形的压力。   他讲话着重强调了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回顾了党校建设的历程,其中着重谈到了教学内容的变化,他指出,党校教学经历了从“老五门”(哲学、政治经济学、科社、党建、党史),到“三基本”、“五当代”,到“一个中心、四个方面”,现在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   另外一方面,孟超以极为沉稳的语气指出,地方上的干部太多,业务水平参差不齐,有些来自基层的干部没有经过党校培训,或者在党校学习的时候态度不认真,导致学习效果很差,回到地方后,依旧喜欢犯老毛病,对上面的精神领会不够,总是靠拍脑门来解决问题,长期以往,必将严重影响本部门的工作效率,更有甚者,会在工作中出现重大失误,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因此他希望学员们能够珍惜在党校学习的机会,抓紧时间提升各自的业务素质和工作能力。   孟超最后以“博学笃志,厚德载物。”八个字作为结尾,用以勉励大家,他的讲话结束后,全场再次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孟超在众人经久不衰的掌声中微微点头,那张阴沉的脸上稍稍带出一丝微笑,但那眉头却依旧没有完全舒展开,昨天下午孙茂财跟他通过电话,提醒他看看人民日报的头版头条里的第三行,孟超叫秘书送来报纸,拿眼睛望去,见上面最醒目的一句话就是“稳定压倒一切。”   他心里顿时明白了,看来那件事情还得拖上一阵子,不然就是跟上面对着干,注定没好结果的,明明有一张威力强大的底牌,却打不来,这搞得他心情十分糟糕,直到现在还有些缓不过劲来,这时他略一转头,却瞥见宣传部长吴旭峰正用揣测的目光瞄着自己,心里登时一紧,知道自己的表现引起了他的怀疑,孟超赶忙低低地咳嗽一声,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茶杯放下时,那张脸上已是艳阳高照,再没有一丝阴霾。   王思宇鼓完掌后,就把目光从主席台前收回来,脑海中竟突然闪过一个荒诞不羁的念头,这个念头很是有趣,让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些天他除了闲得无聊耍耍飞刀外,还从外面的书摊上买了几本玄幻小说打发时间,这看完之后倒觉得有些地方和官场挺相似的,他做了一些归纳总结。   比如级别这块,乡科级就相当于练气期,县处级相当于筑基期,厅局级相当于结丹期,而省部级就相当于元婴期,当然,做官能做到那个级别的,实属麟毛凤角,千万人中也出不了一个,再往上去,更是难上加难,但在这个级别上,如果能够成功度过天劫,就能霞举飞升,成仙成神,拥有凡人难以企及的大神通。   这么想下去,王思宇用目光在小礼堂里打量了一圈,就发现今天这屋子里有很多四五十岁的练气期弟子,这些都是些乡长镇长之类的人物,他们大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干部,算是散修一族,要么天资鲁钝,要么就是机遇不好,耽误了最佳的修炼时期,以至终生无望得证大道。   而最前排厅局级的座位上,有几个从背影上来看,年纪应该不大,约莫都在三十岁左右,那几个人已经修炼到结丹期了,不用说,他们除了天资聪颖之外,出身名门大派也是一项很重要的原因,这些人一般背后都有强大的势力做后盾,每人背后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无形大手在暗中推动,这些人总是在不同的地方跑来跑去,每提上一个级别,就会更换新的环境,是典型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样最易掩人耳目,不易被人察觉,等他们稳定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手握实权的一方大员了,他们应该是最有机会进入元婴期的。   至于主席台上那些人中,就有两三位元婴老怪,想到这,王思宇就拿眼睛死死地盯着孟超,横看竖看,怎么看都觉得这位孟书记快渡劫了,也就是这几年的事。   而王思宇自己,只是区区一个练气后期的弟子,这让他感到一丝羞愧,不禁暗自下定决心,一定珍惜这次闭门修炼的机会,多学点有用的东西,在党校里处事要低调,循规蹈矩,不能再乱搞了,不管怎么说,先把行政级别升上去,争取早日步入结丹期才是正经,其他的,能放的就先放一放吧。   胡思乱想了好半天,前面的领导讲话都结束了,张肖瑞在最后又宣读了省党校最新制定的七项制度,其中有学员承诺制,即入校之后先签廉洁自律书,在自律书里,必须郑重承诺“六不”:不私驾公车,不留公车驻校,不参加带有赌博性质的娱乐活动,不拿公款相互宴请,不接受贵重礼品,不接待礼节性来访。   除此之外,还制定了公示制:学校定期对学员在校食堂消费情况进行公示;登记制:来访人员和车辆一律登记;巡视制:省纪委会同党校对学员执行廉洁自律情况进行巡视督查;还有述廉制、追究制、反馈制……所有措施都有责任单位和责任人来进行监控。   王思宇听得直皱眉,他知道,上述规定并不是华西省率先推行的,而是效仿外地某省份的举措,很多条例都是拿来主义,原版照抄的。   张肖瑞这番话讲完,小礼堂里的掌声就没有先前那样热烈了,坐在前排那些人是没办法,就在领导的眼皮底下,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巴掌肯定是要拍得震天响,而后面这些人一来是远在领导视线之外,二来本身级别就不高,加上乡镇干部平时大都脏话连篇,这时听了就不高兴了,除了掌声稀稀落落外,有些人直接低声骂了出来。   本来嘛,都是想着进城来享福的,管那么严谁会高兴,还不如回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当土皇帝呢……   开班仪式结束后,前面一些人蜂拥而上,都想和省委领导握手,现场秩序一度混乱不堪,最后还是孟超发了话,都不要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省委常务副书记发话,哪个敢不听?于是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小礼堂里排出了一条长龙,这时乡科班的学员就占到了优势,他们离门口最近,所以也是最先和领导握手的。   看到前面的学员一个个神情激动地握着孟超的手摇了又摇,王思宇不禁直摇头,对此感到非常不理解,和再大的官握过手又能怎么样?既不能证明什么,也无法改变什么,命运终归是掌握在自己的手掌中,既然如此,又何必把姿态放得那么低?   所以轮到王思宇时,他刻意地把腰杆拔得笔直,脸上带着不卑不亢的微笑,右手轻轻握了一下孟超的大手,就想抽出手来,抬腿离去,不想孟超的目光竟然在他的胸卡上逗留了片刻,随后手中加了把力,竟牢牢地握住王思宇的右手,用力地摇了一摇,又抬起左手在他肩头拍了拍,轻声道:“好好干!” 第115章 警察不宜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十月六号,上午十点半,太阳虽然依旧懒洋洋地挂在天空中,却是明显的出工不出力,散发出的热度大不如前,天气在逐渐转冷,风也渐渐大了起来,时而在地上卷起一道漩涡,快速地向远处袭去,时而绕过高大的建筑物,扑面而来,除了灰尘外,还带来些许寒意,吹在王思宇的脸上,竟有种微微刺痛的感觉。   正好赶上十一长假,省委党校这周也休息,王思宇上午没有出门,此刻正面带微笑地端着茶杯站在窗前,出神地向下观望,小区里的西墙根下,草坪好久没有修剪,显得有些凌乱,不过靠近墙根处的几株石榴树上,却是硕果累累,红艳艳的果实挂满一树,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这几棵树却不知是哪户人家种的,果实已经成熟好多天了,却没人来采摘,倒成了这小区中最靓丽的风景,不时地在风中招摇晃动,诱惑着王思宇的眼睛。   其实在党校培训是个很好的机会,除了学习外,还有助于积累人脉资源,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学员,都是体制内的干部,如果能够相处好了,对将来的发展很有帮助,所以在长假期间,许多学员都组织起来,到外面游山玩水,饭局也是不断,但王思宇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倒不是他自视清高,只是被两件事情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精心准备十月底的在职研究生考试,GCT考试是属于全国联考,必须认真对待,第二件事情就是为了能够静下心思写篇论文。   经过连续几天的认真研读,备考资料他已经记得滚瓜烂熟,估计过关应该不成问题,所以王思宇现在的全部心思,就都放在那篇论文上。   他身后的书桌上整齐地摆着三本书,分别是《华西省失地农民社会保障问题研究》、《华西省的农民工问题研究》、《华西省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实践与参考》,那是王思宇从党校图书馆借来的资料。   倒不是他近期关注农村问题,而是为了完成任务,这期乡科班的八十多名学员里,倒有三分之二是全省各乡镇调来的干部,所以在课程设置上,党校充分考虑到这点,在课程设置上做了微调,将农村问题作为乡科班的主要课题来讲,这让在省市直属机关工作的那些学员很是不满,王思宇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听课的时候很是认真,半个月下来,已经密密麻麻地记了两本听课笔记。   根据课程安排,前些日子乡科班被分成若干小组,分别到临近几个郊县的农村进行实地考察,王思宇所在的小组在一位镇长的带领下,跑了好几个村镇,回来后教授布置了任务,要求根据最近学习的内容,联系实地考察的内容写篇论文,优秀的论文将刊登到省委党校的内部刊物上,特别优秀的论文,将推荐到华西日报上发表。   王思宇对这个任务很是上心,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到今天下午,他都在忙着查阅资料,整理文稿,希望能够写出一篇像样的东西来,能否在报刊上发表倒是其次,王思宇主要是想锻炼下自己的能力,虽说要想提得快,培养是关键,但能力也是基础,领导的赏识和自身的努力相辅相成,二者缺一不可,自从离开市委办公室后,他很久都没有亲自动过笔了,正好利用这个任务磨磨笔头,免得业务生疏了。   这不写不要紧,真动起笔来,王思宇就觉得异常吃力,刚刚仔细读了几遍,他对自己花费十几个小时搞出来的论文很不满意,却又感觉无从修改,失望之余,忍不住叹了几口气,离开桌子,缓缓地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呼吸下新鲜空气,顺便让晕乎乎的脑子休息一会。   算算时间,不知不觉中,王思宇已经在省委党校学习了大半个月了,这些日子静下心来,他对前段时间的工作做了反思,忽地意识到自己曾经犯了太多的错误,或许是因为那时走得太过顺利,加上年少得志,所以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做事时经常显得锋芒毕露,虽然勇气可嘉,但实属不智,若不是上面有强硬的后盾,恐怕自己早就被那些明枪暗箭打翻在地了。   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仕途之路艰涩难行,危机四伏,政情变幻多诡谲,为人处事一定要低调,只有谨言慎行,才有可能在这条漫漫官道上走得更远些,并且,很多时候,示弱比争强更有利于击败对手,这就是低调做人带来的一大好处。   低调做人其实是一种人生智慧,也是一种极高明的处世之道,许多有所成就的人,大都熟谙此道,而往往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就会越低调,那不是在故作神秘,而是一种长期养成的习惯,许多人都是靠着这种良好习惯,才在险象环生的环境里生存下来,当别人折戟沉沙之时,他们却能化险为夷,最终成就一番事业。   “知易行难!”王思宇在沉思中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个很情绪化的人,极容易冲动,要想彻底克服这个缺点,恐怕还需要些时间。   从窗边缓缓走回,将茶杯放到桌上,王思宇先是静静地抽了一根烟,随后拿起纸笔,继续埋头修改文稿……   中午吃过午餐后,王思宇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打算继续赶稿,走到桌前坐下,提起笔来,刚刚写了几十个字,上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看,竟是刘天成打来的,刘天成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是高兴,约王思宇出去喝茶。   王思宇打车赶到约定的茶馆,推门走进去,见茶馆里人不多,刘天成正坐在角落里端着茶杯看报纸。   王思宇走过去,坐到他的对面,笑呵呵地道:“天成,这么好的天气,你不去陪娜娜逛街,怎么想起找我喝茶来了?”   王思宇口中的娜娜是刘天成的女朋友,她是搞财务工作的,在省内知名企业隐湖集团上班,女孩长得挺清秀的,性格也好,工资待遇比刘天成的三倍还高些,两人谈了三年的恋爱,最近正在谈婚论嫁,估计年底前就会登记结婚,王思宇前些日子曾见过她一面,觉得这两人挺般配的。   听王思宇提到娜娜,刘天成不禁脸色一灰,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他把报纸丢到一边,帮王思宇倒上茶,轻声道:“她去看新房的装修了。”   王思宇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火后轻轻吸上一口,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摇头叹道:“天成啊,捡到宝贝啦,人家在忙着婚事,你倒是当起甩手掌柜的来了。”   刘天成放下手里的茶杯,摆弄着桌子上的警帽,压低声音道:“王兄,能不能透露下,上面到底是谁在查那个案子?”   王思宇听后微微皱眉,摇头道:“天成,你打听这个干嘛?”   刘天成见王思宇的神色,就知道这个问题让对方为难了,赶忙略带歉意地道:“王兄,我只是想向专案组提供些线索,没有别的意思。”   王思宇微微一笑,拿手指点着刘天成道:“你啊,别跟我绕弯子了,赶紧交出来吧。”   刘天成嘿嘿一笑,从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轻轻地丢在桌面上,拿手缓缓地向对面推了过去,这是他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成果。   王思宇把牛皮纸袋接到手中掂了掂,笑着摇头道:“嚯!收获不小啊,看来最近没少忙活,成了,这功劳全归我一个人了,没你的份了。”   刘天成见自己那点小心思都被王思宇看破,就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喝了口茶水掩饰下尴尬,随后摆手道:“去去去,兄弟之间,哪有那么多事,你想要就都给你好了。”   王思宇看着他哈哈地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放心,一定帮你交上去。”   刘天成拍了拍肩膀上那只手,点头道:“机会难得,再慢就怕赶不上了,上边的力度好像挺大,最近蔡宏伟一直神情恍惚的,有人看见他坐在办公室里拿枪顶着自己的脑袋,估计是快撑不住了。”   王思宇听罢心里也是一惊,暗想能让公安分局的一个刑侦大队长做出这样的举动,那得多么强大的压力啊,太不可思议了,这让他不禁心中狐疑,这压力真的是专案组带来的吗?   想到这,王思宇不禁摇头道:“天成,别太乐观,这案子估计没几个月解决不了。”   说完把手中的牛皮纸袋装进夹包里,这些资料应该很有用的,王思宇知道专案组的目标实际是在上面,说不定底下查的不是太细,而刘天成曾经在第一时间接触过这案子,他找到的线索应该对侦破案件有很大的帮助。   刘天成听了之后不禁有些失望,他本来是盼望着能早点将这案子翻过来,以便在结婚前立功受奖,即便不能升职,但起码也是个荣耀,结婚的时候,面子上也能光彩些,女方家里其实一直都有些瞧不起他,时不时地在人前人后嘲讽他几句,什么破警察,工资低,房子都买不起,还得女方家里掏大头……   这让他心里憋了一股火,不然也不会让女朋友自己去看新房装修。   两人聊了一会,王思宇忽地想起一件事情来,忙捏着下巴低声问道:“对了,天成,那个手上带着黑手套,脸上带口罩的家伙找到没有?”   刘天成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点头道:“找到了,是一个叫马天乐的家伙,他前阵子被毁容过,手上和脸上都被用硫酸泼过,所以才打扮成那样。”   王思宇险些笑出声来,摇头道:“一个叫天成,一个叫天乐,你们倒是有缘,看来这家伙就该犯到你手里。”   话刚说完,王思宇不禁微微皱眉,轻声叨咕道:“马天乐?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他挠头想了半天,也记不起到底在哪听过那人的名字,但隐隐约约记得,那家伙应该是青羊县的人,于是他赶忙伸手去摸手机,打算给邓华安打个电话,向他打听下,手机刚刚掏出来,就见机身上绿灯一闪,耳边传来‘嘀’的一声响,他赶忙低头去翻最新收到的短信,看完短信后不禁喜上眉梢,站起身子急声道:“天成,我有急事,先走一步啦!”   说完转身就走,刘天成忙喊道:“包,包,去哪?我送你!”   王思宇扭过头,伸手接住刘天成抛过来的夹包,摇头道:“不用了,你不能去,警察不宜。”   刘天成愣愣地见他急匆匆地奔出门去,不禁满脸狐疑道:“什么叫警察不宜啊?” 第116章 暗香来   “她来了……”   一想到李青梅那张妩媚的俏脸,以及唇边勾起的那一抹动人的微笑,王思宇的心情有些躁动不安,他急匆匆地奔出门外,快步走到路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急不可耐地轻声道:“凯丰宾馆。”   路上车辆很多,但司机还是在王思宇的催促下,加大油门,超过前面几辆小轿车,直奔二环立交桥方向驶去。   二十几分钟后,车租车停在凯丰宾馆门口,王思宇打开车门走下,抬头望了眼这栋巍峨气派的高层建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进了宾馆的大厅。   坐进电梯,上了十七楼后,王思宇看着门牌号向左拐去,走了几米远,终于找到1715号房间,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抬起右手,轻轻叩响房门。   “哒哒哒……”   一分钟后,房门被轻轻打开,王思宇怔怔地望着门后那个亭亭玉立的美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出现在他面前的竟不是发来短信的李青梅,而是那朵娇艳欲滴的暗夜玫瑰,李青璇……   李青璇依旧是那副打扮,上身穿着一件火红色的单衣,下身穿着黑色的短裙,一双美腿倒有一半露在外面,浑身上下充溢着一种健康的活力。   她见王思宇出现在门口,也是微微一愣,但她反应很快,马上醒悟过来,忙抿嘴笑道:“王县长,是来看我姐的吧,快请进,姐姐正在洗头呢。”   王思宇不禁有些纳闷,既然是两个人一起来的,李青梅为什么还叫自己过来,难道不知道避嫌么?即便是亲妹妹,这种事也是要瞒着的啊……   王思宇知道肯定是哪里出了岔头,这时见李青璇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王思宇生怕自己的表现太不自然,让这位小美人看出破绽,就微笑着点点头,神态自若地道:“听说李主任到省城来了,我就过来看看,顺便跟她打听下青羊的一些情况,在那里干了大半年,虽说现在离开了,心里还是有些割舍不下。”   李青璇听了不禁微微动容,在心里就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副县长又佩服了几分,她赶忙拉开房门,身子后撤,笑吟吟地站在旁边,王思宇故作轻松地迈步走进屋子,径直走到沙发前,转身坐下,随后面带微笑地打量着这间房间,一双耳朵却在微微颤动,倾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   李青璇先泡了一杯花茶,袅袅婷婷地端过来,递到王思宇的手里,这才转过身子,走到浴室旁,倚在门边冲里面喊了一句,“姐,你快点呐,王县长来看你了。”   “知道了……”在一阵吹风机嗡嗡的震动声里,浴室里传出那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如同飞虫一般,扑扇着翅膀,轻盈地钻入王思宇的耳朵里,又爬上他的心头,让他心痒难耐。   李青璇走到床边坐下,低下头,伸出纤纤素手,悄悄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裙摆,随后抬起头来,微笑着道:“王县长,请喝茶。”   王思宇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去,在她浑圆的膝盖和优美的小腿上轻轻略过,赶忙应了一声,跷起二郎腿,端着茶杯低头喝上一口,摆弄着手里的杯子沉吟道:“青璇啊,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李青璇抬手理了下乌黑柔顺的长发,嫣然笑道:“不是,我来玉州好些天了呢,姐姐是刚到的。”   王思宇有些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端起茶杯轻轻嘬上一口,这时忽地记起,刚刚离开青羊时,李青璇似乎是去了青州,在参加那个央视举办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大赛,这时候她来玉州,想必是已经在预赛中获胜了,想到这,王思宇饶有兴趣地盯着那张清纯靓丽的笑脸,微笑道:“青璇啊,你晋级了?”   李青璇脸上随即绽出一丝幸福的笑意,不无得意地点点头,轻声道:“王县长,我进了玉州赛区八强,接下来要在省电视台集训三个月。”   “不错!真是不错……”王思宇微笑着放下茶杯,轻轻地鼓起掌来,接着道:“再接再厉,争取杀进决赛。”   李青璇的心里也是充满了期待,不过她知道以后的比赛将更加激烈,这次玉州赛区只出线两名,出线后到央视培训三个月,才能进行最后阶段的比赛,她这心里委实没底。   这时浴室的房门忽地被推开,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裙的李青梅从里面微笑着走出来,她步履轻盈,体态优雅,白皙的面庞上透着一丝淡淡的红晕,依旧是那般妩媚动人。   四目相对的刹那间,王思宇感觉到了那对水眸中的潮湿,忙咳嗽一声站起来,向前迈出一步,伸出右手,轻声道:“李主任,好久不见。”   “小王县长,好久不见。”李青梅从瞬间的恍惚中醒悟过来,她也怕被妹妹察觉到异样,赶忙落落大方地将右手递过来,王思宇握着那只柔若无骨的手掌,用力地摇了摇,随后恋恋不舍地松开,坐回沙发上,微笑道:“李主任还是那么漂亮。”   李青梅嘴边勾起一抹笑意,先替王思宇换了杯茶,随后将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坐在王思宇旁边的沙发上,转过头来,眼神中大有深意地望向王思宇,轻声道:“王县长也是风采依旧啊。”   李青璇见两人互相恭维,觉得有趣,不禁轻笑道:“王县长,我姐现在已经不是主任了,当教育局副局长了呢。”   王思宇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微笑道:“怎么样,工作上还顺利吧?”   李青梅微微一笑,轻声道:“谢县长很照顾我,工作上一切都好,谢谢小王县长的关心。”   她曾经和谢荣庭交谈过,从谢副县长那含混的语气中,已然能揣测到,这样的工作调整肯定和王思宇有关,所以才说出这样一语双关的话,示意自己明白对方的体恤。   王思宇微微点头,心里就又给谢荣庭加了点印象分,这个人做事情很稳当,又肯听招呼,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李青梅把目光转向妹妹,笑着道:“青璇,你不是说下午出不来么,怎么又过来了?”   王思宇听后微微一笑,知道李青梅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李青璇听后垂下头,低低地叹了口气,脸色瞬间黯淡下来,两只小手摆弄着衣角低声道:“姐,晚上我想在这陪你一起睡,那边太闹了。”   李青梅见妹妹的表情,心里就猜出几分,肯定是魏家那小子又在纠缠她了,心里不禁恻然,柔声道:“好吧,那你晚上就住在这里。”   王思宇见李青璇过来搅局,心中大为不爽,在旁边皱起眉头,咳咳地咳嗽两声,转过头来,微笑道:“李主任这次能在省城多呆几天?”   李青璇已然猜出他的意思,不禁微微一笑,似笑非笑地盯着王思宇道:“明天下午就走,怎么,小王县长有事?”   “咳咳……没事,没事……”王思宇摸着鼻子苦笑道。   他正在心里急得没法,一阵懊恼时,却听李青梅轻声道:“这家宾馆生意真好,来的时候险些订不到房间了。”   王思宇顿时醒悟,女人这是在提醒自己,忙站起来微笑道:“李主任,你这一路辛苦了,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李青梅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跟着他站了起来,微笑道:“王县长,多谢你来看我,你公务繁忙,我就不挽留了。”   王思宇险些笑出声来,这大长假的,哪里还有什么公务。   他慢吞吞地走到门口,见这对姐妹花都送了过来,不禁心头大乐,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嘴里连声客套道:“不必客气,请留步,留步……”   出了门,王思宇赶忙走进电梯,下楼后到服务台查询,恰好隔壁的1717号房间是空的,他赶忙掏钱订了下来,却不敢现在上去,领了钥匙后走出酒店,打算晚些时候再过来。   王思宇看看时间还早,就先给李青梅发了手机短信,将房间号码告诉她,随后打车直奔方如海家。   到了方家后,方如海正在午休,王思宇没有惊动他,就躲到书房里静静地看书,李婶自从上次在机场撞见他和方晶吻别的一幕,便对王思宇更加客气起来,又是递茶又是削苹果,那样子,看来已经把他当成半个主人。   下午三点多钟,王思宇正捧着一本《厚黑学全集》看得入迷,忽听‘吱呀’一声响,书房的门已被缓缓推开,方如海那胖墩墩的身子便挤进来,王思宇赶忙放下书,站起来打招呼,方如海拍了拍他的肩头,拿起那本书翻动几下,点头道:“这书可以多看看,你带回去慢慢看吧。”   两人坐在书房里聊了一会,王思宇就从夹包里拿出那个厚厚的牛皮纸袋,交给方如海,把刘天成的事情捎带着讲了一下,他虽然已经认识了方如镜的秘书何仲良,但两人毕竟只是一面之缘,还没有过直接的交往,所以这些东西由方如海转交最为适合。   方如海没有去拿牛皮纸袋,而是笑眯眯地望着王思宇道:“小宇,送你五个字,‘斗争与妥协’,政治是一门艺术,这五个字就是这门艺术里的一大要素。”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一片冰凉,暗想老师在此刻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方家想和侯家妥协?毕竟身处下风的人才会奋力抗争,而抢到上风后,极有可能会开始统战,毕竟拿到一副好牌,就可以谈判了,撕破脸对双方都不好,除非有把握一棍子将对方敲死,否则,大半会以交易收场。   在心底叹了口气,王思宇的神情有些落寞,很多事情,都是现在的他无法掌握的,这时他才真切地体会到,为什么那么多的人拼命地往上爬,因为只有爬到高处,才有可能去改变许多事情。   两人回到客厅,王思宇陪方如海下了几盘象棋,正杀得兴起时,省台的广告部主任金哲仁突然登门造访,王思宇赶忙起身告辞。   离开方家,王思宇的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总是静不下来,就给陈波涛打了电话,两人先是到饭店里喝了点酒,随后找到一家台球厅,一直玩到晚上九点多钟才分开。   回到凯丰宾馆,偷偷摸摸地溜回房间,王思宇洗过澡后,就躺在床上继续看那本《厚黑学全集》,直到夜里十一点多,仍不见动静,不禁有些着急,掏出手机翻了短信,没见李青梅的回复,他就把书扔到一边,披上衣服推开房门,站在那里抽了一根烟,又走到1715门前转了一圈,发现里面仍然亮着灯,只好回了房间,也没关门,直接脱光了躺到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王思宇已在半梦半醒之间,忽见房门被缓缓推开,一个黑影轻盈地走进来,王思宇顿时惊醒,猛然打开床头的壁灯,却见披着一层粉红色轻纱的李青梅正倚在门边,笑魇如花,王思宇微笑着坐起,张开双臂,李青梅却咬着薄唇微微摇头,身子向后轻轻一靠,房门‘咔嚓’一声被锁上。   王思宇笑嘻嘻地拉开被子,赤身裸体地下了床,缓缓走到门口,只伸手轻轻一拉,那薄如蝉翼的睡袍便如花瓣般褪落,滑至脚边,李青梅脸上飞起一抹酡红,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歪歪斜斜地移动两步,随后颤动着睫毛,缓缓闭上双眼,呢喃道:“坏蛋……你这大坏蛋……”   王思宇没有理会她的抱怨,而是伸出双手,轻柔地抚摸着那娇美的身体,如一阵清风拂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下一刻,两人的身体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双手在对方的身体上欢快地游走,王思宇低下头,放肆而温柔地亲吻着她的脖颈,那双手逐渐加力,将她胸前那两颗饱满的乳房挤压到变形,李青梅喘息着扬起头,喉中传出清亮的娇啼,王思宇猛地抱起她滚烫的身子,走到床边,野蛮地压了下去,李青梅战栗着关上壁灯,暗夜中,两人的身子抵死纠缠在一起,急促地喘息着。   随着一声满足的呻吟,王思宇的身子开始温柔地耸动起来,李青梅拿双手温柔地抚摩着他的胸膛,如呓语般地道:“带我飞……带我去天堂……”   王思宇在她的呢喃声中加快了速度,疯狂地冲击过去,李青梅呜呜地呻吟着,白皙的娇躯在痉挛中奋力向下,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脱了力,渐渐迷失在剧烈的冲击下,感知如飓风中的一片树叶,忽上忽下,游走于地狱与天堂之间,最后,在王思宇骤然爆发的大力冲击下,李青梅在一阵强烈的抽搐中,迎来了最猛烈的喷发。   “呀……”   在同时发出的低吼与尖叫声中,两人双双攀上欲望的顶峰,接下来,颤动几下后,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而那孤寂的灵魂,正拖着长长的烈焰,燃烧着飞出体外,在夜的旷野里狂奔。 第117章 变化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欲望已如火山般爆发,两具滚烫的身子在床上翻滚着,以各种姿势在尽情地倾诉,所有的语言都化成指尖下的战栗,喉间高亢的音符,以及无休止的杀伐。   从温柔到狂野,从沉寂到爆发,周而复始,这漫长的一夜,已被激情切割得支离破碎。   凌晨五点多钟,两人已精疲力竭,但仍在不停地吻着对方,直到外面已经渐渐放亮,李青梅才恋恋不舍地挣脱王思宇的怀抱,悄悄地穿上睡袍,走到门口,低头不语。   王思宇缓缓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轻柔地吻着她的耳垂,李青梅转过身子,默默地抱着王思宇,过了半晌,才低下头,踮着脚尖,用力地在王思宇的肩头咬上一口,随后推开他,打开房门,静悄悄地走了出去。   嗅着空气中那缕幽香,王思宇缓缓闭上眼睛,抬手揉着肩头,苦笑着摇摇头,他知道,自己不能去送李青梅,否则必定会被李青璇察觉出异样,此时的他已是又困又乏,再也坚持不住,关上门后,慢吞吞地走回床边,直挺挺地躺了下去,很快,就已经进入梦乡。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钟,王思宇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他将手机电池换好,打开机器时,只听嘀嘀几声轻响,里面跳出三条短信,翻开读去,却都是一样的内容,只有三个字“勿忘我。”   ——————   长假过后,省委党校那空旷的大院里再次热闹起来,人们似乎还没有从长假中走出来,不少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疲倦,从神态上看,都有些萎靡不振,这就是所谓的节日综合症,至少需要三五天才能适应正常的生活。   早晨七点半,王思宇西装笔挺地走进大院,却见门口的公示板前围着许多人,他凑到人群中,踮起脚尖向前观望,却发现公示板上贴着大红告示,上面是前段时间的违纪名单及处理决定,里面倒没有厅级干部,有四个处级干部和十几名科级干部顶风违纪,结果被从严从重处理。   王思宇在名单里找去,上面倒没有发现有他认识的干部,就抬腿走向教室,依旧像往常一样,坐到最后一排,从夹包里拿出听课笔记放在桌子上,而那只签字笔则在手指上转来转去,平淡如水的日子,就这样被转了过去。   十月底的GCT考试很是顺利,只是教授要求的那篇论文没有写好,虽然也在党校的刊物上发表了,却没有出现在华西日报上,这多少让王思宇有点失望,但仔细阅读了上面刊登的论文,王思宇还是很服气的,那篇论文在文字表达上虽然粗糙了些,但其中的内容却极有见地,对很多农村问题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篇论文的作者是来自一个郊县的镇党委副书记,名字叫黄永新,王思宇在心里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专门找机会结识了这位相貌憨厚朴实的中年汉子,向他虚心请教了许多问题,在王思宇的眼里,那些来自基层的干部,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他们就一些问题的看法往往比很多专家教授的观点更有说服力。   黄永新这个人也极好相处,喝了几回酒后,就开始和王思宇称兄道弟,这倒不是因为他为人浅薄,而是他天性如此,为人直爽,你对他好上一分,他就要对你好上十分,否则,倒像亏欠了你似的。两人熟悉了,王思宇也对他的事情了解了一些,知道他在镇里已经干了三届的副书记,每次都是在推选新书记的时候被支开。   王思宇对他的际遇很是同情,但他知道,在基层,这种事情其实很常见,黄永新不是第一个,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   这天上午,王思宇在上课的时候,总觉得周围有人在窥视他,目光中充满了好奇,那种感觉很让人不舒服,他悄悄地在自己身上扫了一圈,又在脸上摸了一圈,倒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这个谜团才被玉州市委办的一位姓刘的科长给解开了,他把一张华西日报送到王思宇的面前,王思宇把手中的饭碗放下,接过报纸,低头看去,居然在第三版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份由省委宣传部提供的“全省十佳青年挂职干部名单”,王思宇的名字赫然在列,顺位虽然不高,仅仅排在第九位,但这已经足够让王思宇惊奇的了,他仔细看去,只见上面简要地介绍了他在青羊县挂职期间的表现,虽然字数不多,但字里行间充溢着赞誉之词,不但引用了县委书记粟远山那八字评语,还有天鹏乳业生产基地普通工人张宝库的心声,盯着张宝库那煽情的字句,王思宇不禁直摇头,心想这二傻子要是能讲出这么有水平的话,打扫卫生那个哑巴都能朗诵诗歌。   王思宇拿着报纸抖了抖,心里暗自揣测,这恐怕是周松林为自己争取到的一份荣誉,算是一点补偿吧,毕竟上次竞争青羊县常务副县长的时候,老爷子为了能让项市长手下的得力干将马纲纪成功当上县长,实际上是间接地牺牲了自己的利益,虽然周松林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想必心里多少也会有些愧疚。   王思宇笑着摇摇头,他哪里会和老爷子计较那么多,周松林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极重,也只有方如海才能与之相提并论。王思宇把目光向上移去,见排在前面的那几位青年挂职干部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出自相同的地方,原单位都是团省委或团市委,这其实是很正常的现象,毕竟共青团才是培养年轻干部的主阵地,各级团组织里储备了大量的青年才俊,他们能在挂职干部中脱颖而出,其实并不稀奇。   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一些高官子女将共青团当成了跳板,进了共青团的门槛后提升的速度极快,又不会引起众人的非议,二十几岁的副厅级干部在其他部门会很扎眼,容易引起舆论哗然,但在团组织里,那是很常见的,一抓一大把,二十八九的副部级干部也大有人在,只是隐藏得极深,不被民间所知罢了,这些人在这有职无权的清水衙门里镀金完毕后,就会千方百计地寻求下放的机会,而一旦成功下放,很轻易就会谋到与级别相符的实权位置。   王思宇皱着眉头,把手里的报纸翻得哗哗直响,直接翻到头版,注意力马上被头条消息吸引过去,那条新闻的题目是《华西省大规模选派年轻干部到县市区挂职锻炼》。   消息的正文上写着,为贯彻落实全国和全省组织工作会议精神,进一步确立在基层一线培养选拔干部的用人导向,通过实践环节,培养锻炼优秀年轻干部,近日,省委决定,将分三个批次,从省直单位及部分高校选派一批副处级以上的年轻干部,到全省106个县(市、区)进行为期一年半的挂职锻炼。   王思宇耐心地把消息读完,却惊讶地从第一批选派的干部名单里发现了周媛的名字,这时他才记起,周媛在华西大学时曾任校团委副书记,自己毕业那年当上的校团委书记,华西大学可是厅级学校,那周媛的行政级别已经是正处级了,到省教委这半年恐怕只是过渡而已,这样看来,周松林表面上对这个女儿漠不关心,但实际已经铺好了路,这是做了女承父业的准备,王思宇不禁对这位周老爷子由衷地佩服起来,总是不吭不响地把事情给办了,恐怕连周媛自己都被蒙在鼓里,这才真叫本事,要不怎么说人老成精呢,王思宇觉得跟这些老狐狸相比,自己实在是太嫩了……   下午党校依旧没有课,不过有场篮球友谊赛,是乡科班挑战县处班,虽说是友谊赛,但场上火药味十足,只打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有三个人受伤下场,王思宇在中间替补出场了三分钟,他抓紧机遇,一口气投了四个三分球。   虽然王思宇自觉手感挺好,但那篮筐却好像加了盖子,每次都是刷筐而出,四个三分球居然一个都没中,他正打算改变套路,以传球为主时,教练却已经对他失去了耐心,于是王思宇很郁闷地被换下场,幸好来自东湖区城市规划局的城建科副科长余宏业发挥出色,不但篮板球抢的好,还在一次合理冲撞中踩伤了对方的绝对主力,这才使乡科班最终以三分险胜。   比赛完毕后,王思宇赶忙热烈鼓掌,欢迎英雄凯旋,余宏业一瘸一拐地抱着篮球走过来,冲着王思宇苦笑道:“王科长,你要是少投两个三分,咱们早赢了。”   王思宇也极郁闷,抢过他手里的篮球,在三分线外一步远的地方再次起跳,将篮球投出去,只听唰的一声,篮球空心入网,场地上顿时传来一阵嘘声,王思宇尴尬地挠挠头道:“刚才没掌握好起跳点。”   余宏业正嘿嘿地笑,却见县处班两个伤员对他怒目而视,他生怕对方动武,赶忙拉着王思宇往外走,态度极其亲密,一直走到党校门口,两人站在那闲聊了几句,这才分头离开。   下午,王思宇正睡午觉呢,却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接起来一看,竟然是青州市组织部副部长邹海打来的,自从两人在青羊分手后,这还是第一次联系,王思宇赶忙接起电话,热情地跟对方打招呼,毕竟都是从青羊出来的,也曾有过几次深谈,对邹海这个人,王思宇还是好感居多,并且邹海现在的位置极为重要,王思宇虽不必讨好他,但也没必要显得太过生分。   两人先在电话里回忆了一起共事的那段日子,又聊了聊彼此的近况,邹海咳嗽了一声,便神秘兮兮地道:“小王县长,恭喜了。”   王思宇微微一愣,不知自己喜从何来,沉吟半晌,终于醒悟过来,估计对方也已经看了华西日报,就微笑道:“虚名而已,不值一提。”   他这话倒让电话那边的邹海有些奇怪,邹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话挑明,只是轻声道:“小王县长,以后大家多走动,争取共同进步。”   王思宇忙打了个哈哈,轻声道:“那是一定,以后还要靠你老兄多提携啊。”   邹海听后赶忙压低声音道:“小王县长说笑了,大家互相照应才是。”   挂断电话,王思宇不禁有些狐疑,邹海说话吞吞吐吐的,听起来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想到对方的身份,王思宇就更加怀疑起来,难道是自己的去处有了什么变化?   他的怀疑很快地得到了证实,接下来的三五天里,王思宇又分别接到了谢荣庭和杜峰的电话,和邹海不同,谢荣庭是直言相告,说省委组织部的考察组到青羊县对王思宇任职期间的表现做了调查,早上刚刚离开,估计调查组很快就会找王县长进行谈话,请王县长做好准备。   杜峰来的电话就更直接了,笑呵呵地道:“王兄,这就要高升了,打算什么时候请客啊?”   王思宇苦笑道:“我直到现在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好像满世界都知道了,组织上就瞒着我一个人了。”   杜峰嘿嘿笑了两声,低声道:“还不快给老爷子打电话,他这回可是真火了,说你翅膀硬了,想单飞了……”   王思宇不等他说完,连连喊冤,挂断电话后,赶忙给周松林打过去,急声解释道:“老爷子,这事我真不知情,我可没想着离开您。”   周松林听完并没有发火,而是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道:“抽空回来一趟吧,咱们好好聊聊,省城水太深,对你,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王思宇心中感动,握着手机沉默半晌,过了好一会儿,才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老爷子,周老师去看您了吗?”   周松林笑了笑,喝了口茶水,点头道:“你还算是干了件好事,没白喝我的酒。”   两人又聊了会,王思宇挂断电话,总觉得这事诡异,在心里盘算了好一会,他就给方如海打了过去,把事情讲了一遍,方如海听了也感到奇怪,就说你先等下,我让如镜问问。   方如镜曾经做过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这种事情他去了解,自然最合适不过,过了不到十分钟,方如海就把电话打过来,疑惑地问道:“小宇,你什么时候认识了焦南亭?”   王思宇听得一头雾水,不解地道:“焦南亭是谁?”   方如海轻声道:“焦南亭是省委副书记孟超的秘书,这次是他打了招呼,你再仔细想想,真的不认识他?”   王思宇沉吟半晌,才皱眉道:“我前段有篇论文在党校内部刊物上发表,会不会是被孟书记看中了?”   方如海想了想,也觉得有这种可能,因为一篇稿子得到领导的赏识,倒也是常见的事情,就笑着安慰道:“不管怎么说,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不必想得太多,如果新的岗位不合心意,我让如镜给你调到市里就是了。”   王思宇笑道:“不敢再给二叔添麻烦了,其实去哪里都一样,好好干就是了。”   方如海对王思宇的回答很满意,他也曾起过把王思宇调到玉州发展的念头,但还是觉得温室里的花草经不起风雨,现在对王思宇照顾太多,反而是害了他,他这样的年纪,就该在底下多吃些苦头,所以就没有刻意为之。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站在窗前,盯着西墙根那几株石榴树,陷入沉思之中,这次的变化,委实出乎意料,他是不会想到于家的,毕竟京城才是于家的势力范围,他们不可能隔着千山万水把手伸到玉州来,除非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亲自说话,但王思宇知道,他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   不过仔细想想,王思宇又有种解脱的感觉,因为他实在不想去青羊县对付粟远山,其实,现在的这种变化,不正是他一直所希望的吗?   正沉思间,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王思宇拿起手机一看,却是刘天成打来的,他赶忙接通,电话那边传来刘天成兴奋的声音:“王兄,蔡宏伟上吊自杀了。” 第118章 组织谈话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王思宇的第一反应就是震惊,虽然以前刘天成就曾经和他讲过,那位刑侦大队长曾经拿枪指着自己的头,但王思宇当时觉得那只是一种缓解压力的方式,他并不认为蔡宏伟会选择自杀,毕竟在王思宇看来,事情远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就算那位蔡队长真的犯了错误,顶多也就是脱了那身警服而已,哪里用得着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从刘天成的语气中,王思宇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于是皱着眉头,直言不讳地提醒道:“天成,不管蔡队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管你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恩怨,他现在已经去世了,对于死者,我们还是应该给予一些起码的尊重。”   刘天成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语气确实有些过分,忙低声道:“王兄,你说的对。”   王思宇这才叹了口气,把手机夹在肩头,伸手泡了杯茶,端着茶杯走到窗前,握起手机轻声道:“天成啊,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天成这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通过刘天成的叙述,王思宇大概了解了事情发生的大致经过,原来昨天凌晨两点多钟,湖东公安分局的孙局长在睡眠中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他接到电话后见是蔡宏伟打来的,以为是出了什么大案子,赶忙开口询问,但他‘喂喂’地喊了半天,蔡宏伟也没有吭声,直到几分钟后,蔡宏伟才用低沉的声音说:“师傅,我是来跟你道别的,小伟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这话,蔡宏伟就挂断了电话,孙局长顿时吓了一跳,赶忙把电话拨回去,那边却已经关机了,孙局长知道要出事了,就赶忙给政委和几位副局长去了电话,并给分局打了电话,命令他们通知全体警员紧急集合,争取在第一时间找到蔡队长。   结果警员们经过连夜搜索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直到早晨八点多,市局那边的110指挥中心传来消息,古华寺有僧人报案,说是在玉壶山的半山腰发现一具吊死的尸体,警员们赶过去一看,正是刑侦大队长蔡宏伟。   孙局长赶到现场后,抱着蔡宏伟的尸体痛哭流涕,把晚上的事情都讲了出来,刘天成在旁边听得真切,这才知道事情的经过,下午抽出时间,就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王思宇。   王思宇听刘天成讲完,总觉得事出蹊跷,就皱着眉头问道:“天成,有没有可能是他家里出了什么问题?我感觉不像是案子上的事。”   刘天成在电话那边皱眉道:“那就不太清楚了,他的老婆孩子三年前就移民加拿大了,蔡宏伟在分局很少提起家里的事情,或许孙局长能知道吧,他们是十多年的交情了。”   王思宇知道刘天成在暗示什么,但他不打算揭破,叹了口气,轻声道:“知道了。”   挂断电话,王思宇陷入沉思当中,他隐隐觉得,赵素娥那件案子背后,必然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黑幕,也许那案子并不是偶然发生的,大富豪娱乐城背后仍然有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可他此刻意兴阑珊,已经没有了继续探寻下去的兴致。   周三的上午,乡科班上了一节讨论课,课题是如何解决因贫富差距过大带来的诸多负面影响,这节讨论课开得非常成功,课堂上的讨论很是热烈,渐渐地就热烈得有些过了头,从讨论演变成争论,又从争论升级到争吵,最后争吵声不断,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大家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   王思宇没有参与其中,并不是他对此不感兴趣,而是觉得空谈无益,他知道,这个问题不是他们这种级别的干部能搞清楚的。   事实上当前些年国内的基尼指数超过04的警戒线后,国家统计局便以计算过程太过繁杂,计算方法也不统一为由,不再统计这项数据。   这实际上是一种托词,统计局这么做,无非是报喜不报忧,他们把心思都放在统计GDP总量的增长以及人均收入的增长上,而刻意回避了贫富分化加剧的这一事实,既然连他们都不敢统计了,这足以说明此项数据已达到何等令人吃惊的地步了。   当然,这是九个指头跟一个指头之间的关系,是发展中的问题,迟早能够得到解决地,这些年的成绩是大大地,缺点是小小地,身为国家干部,这点觉悟王思宇还是有的。   下了课后,王思宇跟着众人走出教室,下了楼,来到院子里,站到一棵松树下,纷纷掏出烟来点上火,大抽特抽起来,松树下顿时烟雾缭绕,笑声不断,这些人都是老烟枪,憋了一节课后,都觉得嘴里淡出鸟来,得了这十几分钟的空闲,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王思宇这根烟刚刚抽到一半,却见省委党校青年干部培训中心办公室的张副主任迎面走来,这时前面的学员赶忙热情地打招呼,张副主任只是微微点头,嘴里哼哈地应了两声,随手伸手扶了扶眼睛,拿眼睛在众人中找去,待看到王思宇后,那张严肃认真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冲王思宇招手道:“王科长,请到这边来下。”   王思宇微微一愣,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情,赶忙把手里的半截烟头丢到脚边,拿皮鞋踩了几下,微笑着走过去,轻声道:“张副主任,您找我有事?”   张副主任的目光透过眼镜,在王思宇身上仔细打量一番,抬手扶了扶眼镜,这才慢条斯理地道:“王科长,刚刚接到省委组织部的电话,请你在下午两点前去一趟组织部,省委组织部的殷副部长要找你了解些情况。”   王思宇知道这是组织上要找他谈话了,心里也是怦怦直跳,但表面上却极为镇定,点头微笑道:“谢谢张副主任,我下午就去。”   张副主任点点头,拿眼睛在树下扫了一圈,见众人都在向这边看,就稍稍向前挪动半步,拿手又向上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悄声问道:“王科长,你认识殷副部长?”   王思宇赶忙摇头,实话实说道:“只听说过省委组织部有位殷副部长,但并不认识。”   张副主任眼里透出一股失望,脸上那丝笑容也在瞬间消失,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那好,就这样吧,回去告诉那些人,烟头不要随便乱扔,你们都是领导干部,要懂得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   说罢转身往回走去,王思宇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摇头向回走去,这时就觉得众人中就有三五道异样的目光投来,他若无其事地掏出烟,点上后悠闲地抽起来,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如何应付下午与殷副部长之间的谈话,之后的一节课,他都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拿笔在听课笔记上以殷副部长的口吻,向自己提出各种问题,然后他就针对这些问题,认真地准备着答案。   下午一点半,王思宇早早地打车来到位于省府路七十六号的省委大院,在向传达室出示证件,签名登记后,他步履从容地走进院子里,进了二号楼,顺着楼梯径直走上三楼,在和工作人员交流后,他走进接待室,坐在长椅上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有工作人员过来,把他领到殷副部长的办公室门口,王思宇轻轻地敲了几下房门,里面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请进!”   王思宇开门走进屋内,只见一位气度不凡的五旬老者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知道这位就是殷副部长了,忙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殷部长,您好,我是青州市委办公室的王思宇。”   殷副部长热情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抬手让道:“王科长,过来坐,请坐。”   王思宇坐好后,目光平视,微笑着注视着殷副部长办公桌上的笔筒,在心里又把准备的题目复习了一遍,毕竟这次的谈话多少让他有些意外,其实以他的行政级别,按道理应该是某位处长来约谈,哪里需要这位厅级领导亲自过问,王思宇不清楚其中的原由,所以只能小心应付。   果然,殷副部长在审视了王思宇一番后,先是说了几句开场白,之后就开始提问,前面几个问题倒都是意料之中的,主要是了解王思宇的思想情况,工作情况,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对组织上有什么意见之类的话题。   由于准备充分,这些问题回答起来得心应手,王思宇的表现令殷副部长非常满意,不住地微笑着点头,轻声道:“不错,接着说……”   等这些问题都回答完后,殷副部长翻着手里的一份材料,又提了几个具体的问题,王思宇也都不假思索地谈了自己的看法,殷副部长最后哈哈一笑,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点头道:“小伙子不错。”   王思宇微微一笑,脸上仍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表情,坐姿没有丝毫懈怠,反而更沉稳起来,殷副部长拿眼角的余光在他身上瞄了一圈,就放下杯中,拿手指弹着桌面道:“最近省委省政府为了加快干部年轻化的建设,推出了一系列举措,其中一条就是‘走下去,提上来’,省直机关的一批青年干部要陆续放到下面的市区县里进行锻炼,下面市区县里的一批青年干部也要调到省里来培养,这样就能让我们的年轻干部尽早成熟起来……”   王思宇面带微笑地听着殷副部长侃侃而谈,不时点点头,做出完全赞同的表情。   一番话讲完后,殷副部长才把话转入正题,笑眯眯地道:“王科长,考察组通过在德、能、勤、绩、廉等方面的深入考察,发现你在青州市二百余名青年干部中表现出色,各项评分都名列前茅,所以组织上想给你加加担子,打算推荐你到省委督查室担任副主任一职,对此,你有什么意见?”   王思宇心里一阵狂喜,这个任命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省委督查室这个部门他很清楚,是个实权部门,负责中央、省委重大决策、重要工作部署贯彻落实的督促检查和情况综合;负责中央和省委领导同志重要批示和交办事项的督办及落实情况的反馈,负责省委和省委领导同志决定事项的督促办理;承担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提出的需要要党委部门答复的议案、提案的催办工作。   这个部门的副主任要是干好了,含金量可一点都不比青羊县的常务副县长低,这次看来是因祸得福,赚到了。   王思宇暗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复下激动的心情,以极为平稳的语气沉声道:“殷部长,我坚决服从组织上的决定。”   殷副部长听后点头,信手拿起办公桌上的台历,在上面看了几眼,沉吟道:“那就好,督查室那边工作繁重,现在人手不足,所以组织上决定提前结束在你在党校的学习,一会儿我跟党校方面联系,明天你就可以去办理离校手续,好好休息几天,调整下状态,预计下周五之前就可以发文,届时由高处长陪你去前楼履新,你看怎么样?”   王思宇赶忙站起来道:“谢谢殷部长,这样很好。”   他嘴里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暗叫可惜,原来培训班的最后一个月有到外地考察的机会,听其他学员议论,这次可能会到上海或者江浙一带转转,王思宇本来还打算到外滩逛逛,看来这次又错过了。   殷部长看他站了起来,忙伸手道:“坐、坐……”   王思宇只好又坐了下去,心中一片狐疑,暗想这该说的话应该都已经谈完了,怎么还不放自己走啊。   殷副部长先生低头喝了两口茶水,才似笑非笑地望着王思宇道:“小王啊,你跟焦秘书很熟是吧?”   “焦南亭!”王思宇恍然大悟,原来这位殷副部长也搞误会了,怪不得他会亲自接见自己,原来是存了别的心思,王思宇赶忙解释道:“殷部长,焦秘书我不太熟悉。”   殷副部长听后笑眯眯地盯着王思宇半晌,见他的神色如常,就稍稍有些失望,但马上恢复如常,微笑着点点头,沉声道:“哦,我只是随便问问,王科长,那就先这样,好好干,以后常来这边坐坐。”   王思宇赶忙站起来,微笑着客套道:“以后一定常来向殷部长汇报思想。”   殷副部长这次没有站起来,微笑着点点头,就开始低头整理桌面上的材料,王思宇赶忙转过身,轻轻打开房门,面带微笑地走了出去。   王思宇表情严肃地下了楼,出了省委大院,走出老远,这才嘿嘿地笑了起来,他隐隐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来了…… 第119章 露水情缘   周四的天气很好,秋高气爽,凉风习习,只是街市两旁的树叶已经枯黄,纷纷落下,环卫工人们都拿扫帚站在路旁,开始沿街清扫。   十点多钟的时候,王思宇先打车去省委党校办了手续,中午约了黄永新、余宏业等几个相处不错的乡科班学员出去,到一家小餐馆里吃了顿分手饭,王思宇没讲自己调到省里的事情,只说单位有急事,忙不开,这才让他提前结束学习。   饭桌上喝得很尽兴,大家聊兴也很浓,一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多小时,六个人干掉三瓶衡水老白干,饭毕,大伙站在饭店门口又寒暄了几句,就醉醺醺地挥手作别。   黄永新是最重感情的人,加上今天的酒喝得多了点,表现得就有些失态,拉着王思宇的手拍了又拍,千叮咛万嘱咐,说以后要是到路过洛城县,一定要给他打电话,让他尽尽地主之谊。   王思宇见黄永新走路摇摇晃晃,就有些不放心,一直把他送到党校门口才离开,借着酒劲,他直接打车去了火车站,买了一张通往青州的火车票,上了车以后,发现这趟列车上人很多,王思宇没有找到座位,就在火车上站了三个多小时,赶到青州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   王思宇在车站的时候先给邓华安去了电话,告知自己已经到青州了,老邓正好在饭店,接到电话后马上道:“你就在出站口等着,我马上让小李去接你。”   过了不到十分钟,刑警队小李就开着警车赶过来,王思宇上了车,赶到饭店门口,却发现这里竟是满园春,他顿时高兴起来,毕竟这里曾留下过他美好的回忆,对这家饭店,他是很有感情的。   进了包间,发现里面坐了八九个人,都是老邓的手下,这时候酒菜都已经上席了,众人都坐在桌边闲聊,就等他到场了,众刑警见他过来,赶忙呼啦一下站了起来,把他让到里面坐,都扯着嗓子嚷嚷:“这次王科长你要不喝好了,就别想走。”   王思宇没办法,只能坐到邓华安身边,轻声道:“老邓,你得帮我压着点,中午都喝了一顿了,现在酒劲还没过。”   邓华安却嘿嘿地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王思宇的膝盖,摇头道:“这都多久没在一块喝酒了,不喝好怎么行,今天要不把你放倒了,我就不姓邓。”   王思宇听他放出狠话,只好苦笑着摇摇头,知道这次是在劫难逃,索性也豪气冲天,冲着众刑警挥手道:“我提议,咱们立个规矩,先单挑再群殴,等我先把你们队长放倒了,你们再来收拾我。”   众人听了都大声叫好,邓华安皱着眉头骂道:“马勒戈壁的,一群革命叛徒。”   杯子啪啪地摆上,白酒哗哗地倒满,王思宇撸起袖子,端着酒杯冲邓华安道:“老邓,他们先喝他们的,咱哥俩先走几个。”   老邓也不含糊,端着杯子喊了声:“好,先走三杯润润嗓子。”   两人把杯子一撞,均是一饮而尽,接着酒又被满上,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一口气碰了三杯。   席间,王思宇内急,去了趟洗手间,老邓不放心,怕他又跟以前一样,来个尿遁,就赶忙跟了出去,两人站在厕所里,王思宇就问起上次的那件案子进展如何,那个幕后人物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不拔出来始终觉得不舒服。   老邓喷着酒气摇头道:“我跟老李把青州青羊两地的嫌疑人都摸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出这人来,不过有个人倒挺可疑的,只是不知道人在哪。”   王思宇解手完毕,洗了手,拿白毛巾擦净后轻声道:“那人什么来历?”   老邓走过来,眯着眼睛打开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低声道:“她叫唐婉茹,是柳大元的老婆,原来在青州师范学院当讲师,前年被公派出国攻读博士,柳大元出事的时候她曾回来过一趟,呆了十多天,但后来就见不到人影了,不知道是在国内还是国外,我琢磨着能干出这种事的,也就是老柳家的人了,她是其中一个重点怀疑对象。”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有道理,你抓紧时间把事情搞清楚,必须在我老婆回来前把案子结了,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老邓听了直咧嘴,嘟囔道:“这人海茫茫的,你让我去哪找,再说了,没有证据,找到了也没用啊,她要是死活不承认,咱们也拿她没辙。”   王思宇听后叹了口气,点头道:“那就算了,不管那人是谁,希望他能就此安分下来,假如他再跳出来搞事,我一定饶不了他。”   王思宇说完这番话,便直接从洗手间里出来,向小包走去,这时忽地发现前面过道里站着一个妙龄少妇,正低头和两个男服务员悄声说话。   那少妇身材很是苗条,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似是很随意地拢在脑后,秀发中间戴着一只蝴蝶型发卡,她上身是一件薄薄的白色丝质小衫,领口处用丝绢打着漂亮的菱形领结,少妇的下身穿着黑色短裙,脚下穿着小巧的休闲皮鞋,显得端庄妩媚。   王思宇走到她身边,拿眼角的余光望去,却见那少妇眉眼清秀,媚态横生,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记不起曾在哪里见过,而目光瞥见她隆起的左胸上,见上面戴着一个铭牌,上面写着:前台经理林岚。   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那少妇不经意间抬头望了王思宇一眼,脸上竟露出惊喜的表情,忙快步向前追了几步,拦在王思宇的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轻声道:“王科长,您好。”   王思宇登时一愣,停下脚步,冲着面前这位妩媚多姿的妙龄少妇轻声道:“你是?”   那少妇抿嘴笑道:“王科长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是杨慧慧的母亲啊!”   王思宇登时一愣,拿目光细细向她脸上瞧去,看了半晌,才抬手敲了敲前额,她可不是慧慧妈妈么,他赶忙微笑道:“慧慧妈妈,你好,看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   他嘴里虽是这么说,心中却是暗暗称奇,仅仅过了不到一年的功夫,这女人却好似脱胎换骨一般,不仔细辨认,几乎认不出来了,难道她做了整容?   林岚其实心里知道原因,但不方便点破,只是微笑着拢了下头发,站在那里怯怯地笑。   其实她本身相貌极好,不然也不会在满园春找到工作,只是因为那段时间家里突遭大变,她整日茶饭不思,面容憔悴,也无心装扮,为了赚钱没日没夜的加班,有段时间还偷偷到医院卖血,身子已经亏得一塌糊涂,为此,她没少伤心落泪,但当时的心思全在慧慧身上,她实在是顾不上自己的容貌。   而自从慧慧的病痊愈后,她就没了心事,经过一段时间的细心调理,不但恢复了以往的容貌,那肤色也比从前更加莹润了些,腮边也多了些嫩肉,身材更加饱满起来,前挺后撅,模样倒比结婚前还要俊俏三分。   因为慧慧的手术费是从社会上募集来的,所以林岚心怀感恩之心,在客房部的工作兢兢业业,服务态度极好,为人热情,很讨客人喜欢,几个月前,前台经理辞职,酒店的老总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把她调到餐饮部,接替了原来那女孩的位置。   王思宇见她变化极大,俨然一副邻家美妇摸样,在惊奇之余,也忍不住向她腰身上多瞄了两眼,这时邓华安从后面赶过来,就笑着道:“林大美人,见到恩公还不过来敬杯酒。”   林岚听了掩嘴笑道:“邓大哥又在取笑人。”   王思宇见她笑得明媚,也不禁心中一荡,就微笑着和她聊了几句,打听了下慧慧的学习情况,知道那孩子现在的成绩在全学年都名列前茅时,王思宇心里很是开心,不住夸赞慧慧聪明懂事,将来肯定错不了。   林岚见两人进了包间,赶忙跑到前台,嘱咐服务员加给他们加了几道特色菜,又端着酒杯走进小包,众人见她进来赶忙加了座位,林岚坐好后,就在酒杯里满了啤酒,站起来后动情地道:“王科长,要是没有当初您仗义出手,就没有我们家的今天,我敬您一杯。”   王思宇听后,也赶忙端着杯子站起来,微笑道:“林姐不必客气,过去的事情就不必提了。”   两人碰了杯,王思宇心情高兴,就一口把杯子白酒干了进去,邓华安见林岚喝了啤酒,忙道:“林大美人,一杯可不成,我兄弟为了你家可是挨了一刀,差点把命都丢了,依我看,至少三杯。”   林岚听后也连连点头,就又喝了两杯,随后又敬了邓华安一杯,多谢他的帮忙和照顾,老邓笑呵呵地把酒喝了,这时众位刑警也有凑趣的,就有人跟着起哄道:“林经理,这半年我们刑警队可没少照顾你家生意,那可是全仗着你的面子,你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啊。”   林岚听了,也不好推脱,就端起杯子又倒了些啤酒,一一敬过去,这一圈下来,她也喝了不少啤酒,脸上红艳艳的,煞是好看,她放下杯子后,先坐在桌边陪了一会,此时桌子上就有人使坏,张罗着大伙讲荤段子,林岚坐在旁边听了几个,就被羞臊得涨红了脸,找了个借口逃了出去,包间里这些汉子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把桌子拍得啪啪直响。   接下来酒桌上的气氛就更加热烈起来,这顿酒喝得昏天黑地,王思宇虽然发挥出色,成功干倒老邓,但自己也喝得满脸通红,最终寡不敌众,被众刑警一波密集的火力消灭掉,在一阵眩晕中,趴在了桌子上。   小李和另外一名刑警见他醉得厉害,忙架着他走出包间,到前台开了房间,扶着他往电梯里走去,这时恰巧林岚从楼上下来,她下了电梯,见王思宇醉得不省人事,就站在电梯口,皱着眉头道:“小李,怎么把王科长喝成这样,你们刑警队也太欺负人了。”   小李嘿嘿一笑,歪着脑袋对同事道:“看见没,林大经理心疼了。”   林岚低低地啐了一口,悄声道:“再胡说八道,小心林姐撕了你的嘴。”   说罢瞪了他一眼,摆动腰臀向外走去,旁边那位警员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低声道:“豆腐西施。”   小李咧嘴笑了笑,点点头,随后扶着王思宇往电梯里走,这时王思宇醉得厉害,根本迈不动步,小李没办法,只好把他背到房间里,两人把他丢到床上,就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王思宇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混沌,但就是无法入睡,只觉得酒劲一浪浪地往上涌,他咬紧牙关,就这样硬挺着,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他下意识地想去开门,身子刚刚坐起,就觉得胸中翻江倒海,周围地动山摇,王思宇赶忙又躺了回去,翻过身子,抬手乱摸,手臂却刮倒一个暖水瓶,暖水瓶登时掉到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响,听那声音,显然已经摔破了内胆。   正懊恼间,一股热流忽地从小腹蹿到喉咙,他赶忙拿手扳着床沿,哇哇地吐了起来,吐过之后,感觉身体里舒服了许多,也恢复些体力,就是眼皮沉沉的,双眼根本睁不开,脑子里也迷迷糊糊的,除了隐约知道自己喝多了外,其他的什么都记不起来。   恍恍惚惚间,他隐约听到房门被人打开,好像有人走了进来,那脚步声听起来很轻,他想睁眼去看,眼皮却重若千钧,无法如愿,脑子里更是乱哄哄的,根本想不起自己是谁,又在什么地方。   正烦恼间,突然觉得一只圆润的臂膀抵在自己的脖子下面,随后一只素手揽在自己的腰间,身子便被来人用力向上拉,王思宇也就顺势从床上坐起,只听那人柔声道:“王科长,请喝水。”   “王科长是谁?是了,王科长是我。”   王思宇愣愣地抬手抓抓头,终于想出自己是谁了,但他始终想不起这女人是谁,只是觉得有些耳熟,正皱眉沉思间,胃里又是一阵搅动,他忙推开面前的女人,站起来往外走,那双腿此时却像是长在别人身上,根本指挥不动,三摇两晃间,就跌了出去。   这时幸好腰间被人抱住,那女人揽着他的腰往出挪,王思宇心中感动,忙笑着道:“还是你对我好,来,亲一个。”   他转头亲去,那女人慌忙低头躲闪,王思宇的嘴巴就恰好亲到门框上,他不禁嘟囔道:“嘴巴还挺硬!”   那女人低低地窃笑了两声,就扶着他走进浴室,来到马桶边,王思宇蹲下身子,拿手抠着喉咙,哇哇地吐了起来,那女人就在他的背上轻轻拍去,王思宇抬手挥动道:“不用……不用……”   过了一会,王思宇感觉胆汁都快吐了出来,就缓缓地站起来,那女人就架着他的胳膊往出走,王思宇却执意不肯,摇头道:“这挺好的,就在这吧。”   那女人拽了他半天都没拽动,只好皱着眉头道:“王科长,领导让我带你去开会。”   王思宇一听这话顿时不吭声了,顺着女人的意思挪了出去,一直坐到床边,耷拉着脑袋道:“坐后排,别让领导发现我喝多了。”   女人掩嘴笑了半天,把他身子向里拉了拉,王思宇才点头道:“可以了,你在前面帮我挡着点。”   说罢拉着女人的胳膊不撒手,那女人赶忙轻声道:“王科长,喝茶。”   这时嘴边多了一只杯子,王思宇此时正好口干舌燥,就松开手,扶着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喝完之后,王思宇砸吧砸吧嘴,点头道:“这茶不错。”   那女人见他喝完水,就将茶杯放到床头柜上,伸手帮他把西服脱下来,挂到衣架上,又开始帮他把衬衫脱下来,接着伸手去解他的腰带,这时王思宇却不干了,双手死死地把着腰带,大声吼道:“开会就开会,你脱我裤子干什么。”   那女人忙道:“王科长,这是中央新下来的命令,开会必须脱裤子。”   王思宇听她这么说,也没了主意,歪着脖子荒了半天的脑袋,才无奈地道:“听中央的吧。”   女人咯咯地笑了几声,就把他的腰带解开,帮他把裤子脱了下来,她拿着裤子刚想走,却被王思宇一把捉住,王思宇轻声道:“别走,帮我挡着。”   那女人挣扎几下,却没有挣脱掉,忙轻声道:“我去看领导来没来。”   王思宇却不肯松手,依旧抓着她的胳膊道:“别走,帮我挡着。”   接着一把拉着她倒在自己怀里,提醒道:“你还没脱裤子吧,我也帮你脱裤子。”   说罢一双手就向下摸去,女人吓得惊慌失措,赶忙道:“王科长,我不用脱。”   王思宇却嘘了一声,轻声道:“听中央的,脱裤子开会。”   他那两只手在女人的裙子上乱摸乱拽,吓得女人惊惶道:“王科长,别脱,是我,我是林岚。”   王思宇听后恍然大悟,停下动作,点头道:“我知道林岚,林岚是慧慧妈妈。”   林岚见他清醒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柔声道:“王科长,你先休息,我这就回去了。”   王思宇却一把抱住她,双手在她胸前乱摸起来,低声道:“不急,不急,开完会再走。”   林岚惊得花容失色,忙拿双手去遮挡,嘴里连声道:“王科长,你别这样,别这样……”   她不挣扎还好些,越是挣扎,王思宇的力气就越大,嘴里喃喃道:“不开会了,还是先姓焦吧。”   林岚万万没料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心中惶恐之极,见王思宇的一双大手在自己胸前不停地揉捏,忙颤声道:“王科长,不行。”   她扭头向后望去,见王思宇仍然闭着双眼,一脸睡意,不知道他是真的醉了,还是借着醉意调戏自己,一时间手足无措,呼吸渐渐局促起来。   王思宇手下动作不停,抱着林岚就向床上倒去,林岚慌忙扭动着腰肢奋力挣脱,两人较力之时,只听吱嘎一声,她的半截袖子以被王思宇扯断,林岚顾不上许多,慌忙向门口跑,可没走上两步,身子就被王思宇死死抱住,王思宇奋力一轮,她就被甩到床上,林岚蜷缩着身体移向床头,右手哆哆嗦嗦地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终于抓起一个茶杯,用来防身。   王思宇闭着眼睛在床上一通乱摸,嘴里不住叨咕道:“糟糕,把慧慧妈妈弄丢了。”   林岚见他似笑非笑地摸了过来,心中惊恐已经,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可刚刚叫了半声,赶忙捂住嘴巴,生怕惊动外面的人,回头搞得不好收场,正左右为难间,王思宇已经寻着声音摸了过来,抱住她的身子乱摸乱亲起来。   林岚手里举着茶杯,对着王思宇的额头晃来晃去,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一时间心乱如麻。   这时王思宇已经把手探向林岚的腰间,用力地脱她的裙子,林岚慌忙把茶杯丢到一旁,双手护住裙子,双腿用力地往下蹬。   两人折腾了半天,最终还是王思宇占了上风,那件黑色的短裙硬是被他剥了下来,远远地甩了出去。   林岚见状蜷缩起双腿,低低地求饶道:“王科长,我知道你醒了,你是个大好人,求求你,别这样……”   王思宇这时微微怔了一下,心中也是有些犹豫,但此时已经压不住心中的欲望,还是扑了过去。   两人在床上翻滚了两圈,王思宇就将她的上衣剥下,把抹胸一把扯了下来,伏下身子亲吻起来。   林岚这时已然绝望,但仍然拿手用力地将他的头往下推,推了几下后,手上就没了力气,脸上露出极度烦恼的表情,嘴里开始轻轻地哼了起来。   王思宇听着那悦耳的声音,知道她已入彀,便不再用强,动作渐渐温柔起来,双手轻柔地在那滑腻的肌肤上游走揉搓,只几分钟的功夫,就觉得那具身子已经变得酥软滚烫。   王思宇缓缓睁开眼睛,却见林岚已经闭上双眼,眉头微微颤动,脸上浮上一片红霞,嘴里却仍在低声道:“王科长,大好人……”   王思宇将她抱起来,挪到床边,重新放好,缓缓拉下那她的黑边内裤,林岚缓缓抬起臀部,温顺地配合着他的动作,只是滑到腿边时,她抬手掩住了自己的脸孔。   王思宇将内裤脱下,轻轻地伏了下去,分开她的双手,低头亲了下去。   林岚赌气地把头偏向一边,王思宇笑了笑,把手向她身下摸去,指尖已是一片湿滑……   三五分钟后,林岚开始扭动着腰肢,哑着嗓子低声叫了起来,王思宇被她的声音挑逗得火起,便缓缓地刺了进去,只觉得里面绷紧潮湿,舒服到了极点,看来那里已经荒芜许久,王思宇的斗志登时又高昂了许多,他耐着性子,一点点地挤了进去,正开心到极点时,本已意乱情迷的林岚却似猛然惊醒过来,忽地从床上坐起,奋力将他推了出去。   王思宇猝不及防,身子一晃,竟从床上跌了下去,林岚慌忙伸手来拉,但她的动作却已经慢了半拍,王思宇的身子重重地摔在地毯上,半天没缓过劲来。   耳边听到床上传来林岚低低的啜泣声,王思宇心里也有些惭愧,这时身体被摔得七荤八素,加上被她的哭声打动,大好人王科长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暗想强扭的瓜不甜,你要是想走,现在就走了吧。   过了几分钟的功夫,林岚终于停止了哭泣,王思宇听到床上传来一阵轻响,他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林岚小心翼翼地下了地,抱起地毯上的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   王思宇这次没有去追,反而闭上眼睛,等着她开门出去,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不禁有些纳闷,又微微睁开眼睛望去,却见林岚呆呆地站在门边,一动不动,过了好久,才转头向这边张望。   王思宇心中一动,屏住气息,继续装死,林岚手里摸着门把手,犹豫许久,双手终于缓缓松开,衣服从胸前滑下,她抬手拢了下稍显凌乱的秀发,转身走了回来,静静地走到王思宇身边,伏下身子,拿手推了推王思宇,轻声问道:“王科长,你没有受伤吧?”   王思宇点点头,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你是谁啊。”   林岚叹了口气,走到墙边,把屋子里的灯关掉,随后转身上了床,拉过被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再说话。   又等了几分钟,王思宇才缓缓地从地上坐起,弓着腰摸回床上,掀开被子,躺在她的身边,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忍受不住,小心地爬了上去,伏在她的身上,把嘴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林岚却把脸扭到一边,伸手扶住王思宇的腰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悄悄道:“王科长,只此一次,以后别来烦我,好吗?”   “好!”王思宇嘿嘿笑了笑,重新挥船入港,轻轻摇动起来,林岚咬着嘴唇不肯出声,王思宇见状加快了速度,十几分钟后,林岚媚眼如丝,如痴如醉,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双手用力地抓着王思宇的肩头,指甲深陷其中。   在大床吱吱的晃动声中,林岚终于打熬不住,开始扭动着腰肢配合起来,那紧闭的薄唇也微微撑开,开始依依呀呀地叫了起来,随着动作节奏的加快,力度的增强,那叫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媚,恍恍惚惚间,她逐渐深陷其中,再难自拔,身子拼命地摇晃着,抖动着双腿颤声喊道:“要死啦……死啦……” 第120章 别青州   第二天上午六点钟,王思宇早早地离开了酒店,先是打车返回家中,出租车拐到小区门口,王思宇下了车,一路向小区里走去,脑海里就多了许多回忆,这些年的往事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或许就要离开青州市了,对于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他的心里充满了留恋与不舍。   上楼的时候,恰巧遇到隔壁的两口子出门上班,他们居然还认识王思宇,在楼道里和他打了招呼,王思宇也微笑着冲他们点头示意,低着头走到门边,揭去门上贴着的十几张催费的纸条,随后转过身子,怔怔地望着对面的房间,倚在门边抽了根烟,过了半晌,才丢掉手中的烟头,拿脚踩灭,苦笑着摇摇头,转身打开自家的房门。   推开房门一看,屋子里落了厚厚的积灰,他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赶忙走进卫生间,拿了拖布打扫房间,足足干了两个多小时,各个房间才被收拾干净,王思宇走进老娘的房间里,从抽屉里翻出一大叠相片,装进牛皮袋里,又把牛皮袋小心翼翼地塞到夹包里,这才坐在床头,静静地想着心事。   其实,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家人不在了,这里只不过是装满记忆的箱子,王思宇忽然觉得,自己很像是一个无根的浪子,只知来处,不知去处,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于是在静静地坐了十几分钟后,王思宇默默地开门走了出去。   把张倩影在滨河小区的房子也清理完毕后,就到了八点多钟了,在街边的小店吃过早饭,王思宇给杜峰打了电话,问周松林上午是否有时间,说自己已经回到青州了,想到老爷子那看看。   杜峰在电话那边摇头道:“王兄,周书记上午要到外县视察,要下午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王思宇忙道:“那我晚上直接去三号楼好了。”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左右无事,就想着和青州的熟人告个别,这倒不是他矫情,毕竟这次到省委机关工作是正式任命,不是挂职,说不定以后就要在玉州安家立命了,若无必要,再回青州的机会估计会很少。   王思宇先到委办看望下以前的同事,随后去市委组织部,到邹海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又到市委宣传部,探望了下刘部长,他在刘部长这里呆的时间最长,倒不是因为他官大,而是王思宇想等张倩影回来后,托关系把她也调到玉州去,在这件事情上,还要刘部长配合。   临近中午的时候,王思宇才从刘部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缓缓下了楼,刚刚走到街上,就接到城南区代区长魏明理的电话,魏老二在电话里发了好大一通火,搞得王思宇有些莫名其妙,正拿着手机‘喂喂’时,忽听几声刺耳的轿车喇叭声从背后传来,王思宇转身望去,见路边停着一辆崭新的奥迪车,魏老二此时正把脑袋探出车窗,咧着大嘴冲他嘿嘿地笑。   王思宇微笑着走过去,司机赶忙跑下车打开车门,王思宇坐进车后,就听魏老二继续发牢骚道:“好你个小王县长,回青州也不告诉我一声,你还是瞧不起我这个大老粗啊。”   王思宇摇头道:“不是怕你这大区长没时间么。”   魏明理一听这话,顿时没了精神,吊着个苦瓜脸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道:“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现在一点都不忙,我他娘的闲得要命,咱们找个地方坐坐,边喝边聊。”   王思宇点点头,说实话,他还是对魏老二这粗人更欣赏些,在他看来,这人其实并不坏,只是脾气暴躁些,好在一根肠子通到底,没那么多花花心眼,反而是和邹海打交道时,要小心些,王思宇总觉得邹海的心机很深,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肤浅。   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附近的一家高档餐厅,王思宇跟着魏明理进了包间,这家餐厅的老板似乎跟魏老二很熟,听说他来了,赶忙亲自跑过来问候,魏明理却直摆手:“去去去,别来烦我。”   王思宇见他心情不好,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禁诧异道:“老魏啊,有心事?”   魏明理掏出中华烟来,丢给王思宇一根,拿着火机帮王思宇点上,随后自己也点着一根,闷头抽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来这里就是一个错误,我啥都不懂,咋干区长啊,我现在真想回青羊当副县长,是不是常务的都成,只要让我抓农业,我就干。”   王思宇听后笑了半晌,拿手指敲着桌子道:“老魏啊老魏,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不过你也不用什么都懂,用好人就可以了,实在不行,想办法把张振武调过来。”   魏明理低头喝了口茶水,沉默半晌才摇头道:“调不动。”   两人这饭吃得有些沉闷,王思宇因为下午要见周松林,所以没喝酒,魏明理就坐在那里自斟自饮,不停地发着牢骚。   王思宇从魏明理的抱怨中也了解到,他的近况的确很糟糕,城南区现任的区委书记很强势,本身也是市委常委,不太买魏明伦的帐,他手里牢牢地把着人事权不放,前段时间,竟把他的前任秘书提到区政府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对政府方面的事物进行遥控指挥,加上魏明理刚到城南区,无论业务上还是人脉关系上,都处于绝对劣势,根本无法和书记抗衡,他现在过得是上挤下压的日子,和邹海在青羊县时的状况差不多,都是表面风光,实际上装了一肚子苦水。   王思宇知道魏老二心里难受,就陪着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直到魏老二把自己灌多了,王思宇才喊来司机,帮着他一道把魏老二塞到车上。   看着奥迪车开远,王思宇不禁苦笑着摇摇头,这世上的事情就是难以预料,魏明理若是能提前知道现在的境况,恐怕在青羊时就不会折腾得那么凶,这可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周松林直到晚上才回到青州,王思宇直接去了市委三号院,保姆张婶见他来了,如临大敌,在做好晚餐后,直接从客厅搬来椅子,手里捏着一根鸡毛掸子坐在门口,这次倒把眼睛瞪得溜圆,凶巴巴地盯着王思宇,生怕再被这小贼钻了空子,惹得周书记不高兴。   王思宇冲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张婶,没事,这次我保证不拿东西了。”   张婶哪里肯相信,扳着面孔哼了一声,把眼睛转向别处。   周松林看起来心情很好,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笑意,他招手把王思宇叫到饭桌上,张婶见状,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进厨房,取了碗筷气哼哼地放在桌上,周松林起身走到酒柜上,取了一瓶茅台,拿在手里掂了掂,冲王思宇微笑道:“喝点白酒吧。”   王思宇点点头,走到厨房取了杯子,坐在周松林身边,倒上酒后,先陪他喝了小半杯,随后道:“老爷子,您少喝点。”   周松林笑了笑,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后,就问起王思宇在党校学习的情况,王思宇简要地把听课的情况和一些心得体会讲了下,周松林听了没有说话,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些。   王思宇在夹了几口菜后,就端着杯子站起来,动情地道:“周书记,没有您的赏识,就不会有我的今天,我敬您一杯,您胃不好,沾唇即可。”   周松林微笑着伸出大手,在王思宇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沉声道:“小宇,坐下。”   王思宇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这才重新坐下。   周松林也喝了一大口,拿筷子往王思宇的碗里夹了个清蒸螃蟹,随后放下筷子,轻声道:“小宇啊,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啊,媛媛终于回家吃了一顿饭,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其实她心里有您,只是在赌气罢了。”   周松林放下筷子,手里握着杯子,苦笑着摇头道:“我倒不奢望她完全原谅,只要她每年能回来看我一次,我这老头子就心满意足喽。”   说罢他举起杯子,仰脖把杯中酒喝光,将杯子重重地放在饭桌上,咳嗽两声后,冲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吃菜……吃菜……”   王思宇见他神情落寞,赶忙劝慰道:“老爷子,您放心,周老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现在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周松林微微点头,轻声道:“是啊,哪里能那么容易忘掉。”   王思宇想岔开话题,不知从何处说起,沉吟半晌,才开口问道:“老爷子,周老师这次挂职去哪里?”   周松林笑了笑,沉声道:“去闵江市当分管教育的副市长。”   王思宇听后乍舌道:“了不得,老爷子,看来用不了几年,您家就会出个女市长了。”   周松林知道王思宇在故意逗自己开心,但他还是忍不住得意起来,微笑着摇头道:“但愿如此,小宇啊,你也要加油啊。”   王思宇见话题扯到自己身上,赶忙闷头吃饭,副市长那个位置离自己太远,要想追上去怕是难度不小,王思宇只盼着能早几年升到正处级就好,至于厅局级,完全不在考虑之中。   吃过晚饭,张婶泡了茶,周松林和王思宇坐在沙发上又闲聊了会,两人下了两盘象棋,周松林就领着王思宇进了书房,开始给他上课,王思宇正襟危坐,拿着签字笔,认真地往本子上记。   周松林讲的都是一些实实在在的为官之道,很多都是他从政多年的经验之谈,比如他一再提醒王思宇,切忌不要再做那些标新立异的事情,做事情要稳稳当当,尽量考虑周全;要学会在会议上讲些必要的假话,空话,要会唱高调,在底下做事要低调,要脚踏实地,绝对不能太过张扬,更不能目中无人,要心怀敬畏之心;要遵守官场里的潜规则,按规矩办事,不要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要想办法编织属于自己的关系网,利用这张网捕鱼行猎,捕鱼就是捞政绩,行猎就是打击对手……   王思宇听得很认真,生怕漏过一个字,周松林见状老怀大慰,喝了口茶水,又给王思宇开了本书单,上面都是些名人传记,王思宇见其中还有一本三国演义,不禁苦笑道:“阴谋诡计也要学吗?”   周松林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动身子道:“下面的路况不好,颠簸了一天,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真有点吃不消。”   王思宇忙合上本子,起身告辞,周松林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盒,塞到王思宇的手里,轻声道:“从国外买的小礼品,拿去吧。”   王思宇打开礼盒一看,里面是一款造型优美的手机,王思宇赶忙道了声谢谢,把礼盒放进夹包里,转身走了出去。   下了楼后,王思宇走到大院门口,转身望去,却见周松林仍然站在窗口,在向这边观望,他忙举起右手,轻轻地挥了挥,缓缓转过身子,向门外走去。 第121章 低调揍人   几天后,省委发文,一纸调令发到青州,王思宇正式走马上任,成为近十年来,从青州市委办公室走出的最年轻的省管干部。   当然,王思宇并不清楚他已经打破了一项尘封十年的纪录,更加没有意识到,走出青州,对他来讲,有着怎样深远的意义。   王思宇到省委督查室报到的日子是11月11号,一个极其特殊的日子,光棍节。   上午九点钟,在省委组织部高处长的引领下,王思宇走向省委办公厅综合办公楼,这栋大楼要比组织部的楼房醒目得多,这里十几年前一直是书记办公的地方,大楼是五十年代的建筑,是一种折中主义风格的建筑,门前的六根立柱高大气派,虽然几经修缮,但仍然保留了建筑的原貌。   走进大楼时,王思宇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感受着那种凝重如山的气息,这里曾经是华西省权力的顶峰,虽然现在已经被改为办公厅综合楼,但王思宇还是能够感受到那种浓郁的气息,他忍不住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在空气中嗅了嗅,那是权力的味道,每个有野心的男人都能闻得到。   王思宇本来以为自己没有野心,但是走在这栋大楼的台阶上,他心中竟自然而然地升起一种强烈的念头,那念头就是要掌控一切,主宰一切,那种感觉很微妙,似乎是他的心灵和这栋庄严肃穆的建筑物产生了共鸣,只是没过多久,那种感觉就开始慢慢变淡,当走到五楼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渐渐恢复了常态。   五楼的东侧是离退休工作处和厅机关服务中心,省委督查室在西侧,雪白的侧墙上挂着两块牌子,一块是督促检查处,另一块是省委督查室。   督查室的主任由办公厅副主任梁桂芝兼任,梁副主任上午被秘书长叫去开会,王思宇并没有见到她,而是先见了督查室的另外两位副主任,三位副调研员,那两位副主任倒是很热情地跟王思宇握了手,而其他三位副调研员的脸上虽然也挂着微笑,但目光里却透着一丝冷淡。   王思宇很敏感地意识到,自己的到来占了人家晋升的名额,那三人对自己肯定心有芥蒂,这倒是个麻烦事,但在机关里勾心斗角的事情太多了,即便自己不来,也可能会有别人进来,晋升这种事情,一靠机遇二凭本事,所以他也没有太在意。   和这几个人聊了一会,高处长就领着王思宇到下面几个科室转了一圈,督查室一共有八间办公室,外加一大一小两个会议室,王思宇的办公室在左数第四间,对面就是督查二科。   这一圈转完后,高处长就在王思宇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王思宇给他倒了杯水,高处长笑眯眯地讲了些勉励的话,随后抬起手腕看看表,赶忙起身告辞,说一会还要去趟国土资源厅。   王思宇赶忙道谢,并热情地把他送到楼梯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下了楼,这才折回办公室,回到办公室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刚才所见过的每一个人的名字在心里默记一遍,免得下次见面喊错尴尬,人际交往中,第一印象很重要,而能够在初次见面后,就能毫不费力地喊出对方的名字,很容易搏得对方的好感,毕竟每个人都需要那种被重视的感觉。   吃过午饭后,王思宇在办公室里眯了一小会,看看时间,觉得这时候即便梁主任回来了,也不方便去打扰,毕竟不知道人家是否有午休的习惯,冒昧打搅反而会坏事,还是稳坐钓鱼台,等着被召见来得好些,闲来无事,王思宇就拿钥匙打开档案柜,从里面抱出几大盒文件,开始进行筛选,最后从中挑出一盒自认为比较重要的部分,仔细地看了起来。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一位秘书敲开王思宇的房间,冲他点头笑了笑,王思宇会意,跟着秘书走进梁桂芝的办公室,秘书在为他倒了杯茶后,静悄悄地退了出去,随手轻轻地带上房门。   梁桂芝稳稳地坐在办公桌后面,身上穿着一身黑色女式西服,她长得一副瓜子脸,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见王思宇进来后,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埋头写材料。   王思宇见她四十五六岁的年纪,面皮白净,眼角的鱼尾纹被很巧妙地修饰过去,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就是“精明干练”四个字。   虽然她没有抬头,王思宇还是能够感觉到她在注意自己,因此,他很自然地坐在沙发上,既没有表现出惴惴不安的样子,也没有不耐烦的表现,坐姿轻松而不轻佻,稳重中带着一丝悠闲,右手轻轻抚摸着沙发沿,中指有节奏地点击着。   足足等了有十分钟的时间,梁桂芝才放下手中的签字笔,抬头望了王思宇一眼,端起茶杯喝口茶,随后点点头,王思宇起身走过去,拉起办公桌前的椅子坐定,等她发话。   梁桂芝终于开口了,在面无表情地客套几句后,她就开始讲督查室的一些工作事宜,在讲话时,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王思宇的表情,显得侵略性十足,王思宇虽然表现镇定,但在心里也暗自吃了一惊,这位顶头上司看来是位难缠的人物,那目光仿佛能看透人的心思。   梁桂芝身材虽然不高,但声音却很洪亮,语速极快,她口若悬河地讲了二十分钟,才停顿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口水,扳着面孔,冷冷地望着王思宇,轻声道:“王主任,请你用最简练的语言将我说过的话进行归纳总结。”   王思宇微微一怔,立时知道对方既是在考校自己,也是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要是自己实力不济,恐怕会当场出丑。   幸好他中午曾经看过类似的文件,所以只是略一思量,就已打好腹稿,不慌不忙地道:“一要认识督查意义,二要明确督查任务,三要讲究督查方法,四要严格督查要求,此外,还要会办文、办会、办事,突出重点,确保党委重大决策的落实。”   梁桂芝听完后,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就消失掉,微笑着点头道:“王主任,你回去尽快熟悉业务,争取早日进入工作状态,要和下面的同志们打成一片,发挥民主,群策群力,把督查室的工作做好。”   王思宇见她讲的都是官场上的套话,绝口不提分工的事情,就知道这里面有情况,虽然心里有些暗暗失望,但他还是微笑着站起来告辞。   梁桂芝用鼻音发出“嗯”的一声,没有起身,而是低着头,拿笔在一张文件上画道道。   出了梁桂芝的办公室,王思宇就有些品出味道来了,梁主任并不买那位焦秘书的帐,对自己的到来,她是不太欢迎的,虽然侥幸躲过一记闷棍,但联想起上午那三位副调研员的态度,王思宇就觉得要想打开局面,恐怕没那么容易,这里可是省委机关,水深着呢,谁知道哪位看着不起眼的科员背后,站着哪位大人物,回到办公室后,王思宇从夹包里掏出黑皮笔记本,提笔在上面写了个“查”字。   独自在办公室里看了一下午的文件,直到快下班前半个小时,王思宇才端着茶杯到对门的督察二科转转,笑眯眯地跟几个小青年聊天,那几个人见这位新来的副主任年纪与自己相仿,又没什么架子,不禁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有个叫贺焰飞的科员就壮着胆子问道:“王主任,你有女朋友吗?”   王思宇心想不但有,还挺多呢,但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眯眯地道:“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   贺焰飞忙道:“今天是光棍节,二科的单身男士们晚上要出去集体活动,您去不去?”   王思宇正愁没机会打探消息,再说这也是个笼络人心的好机会,忙点头道:“好啊,集体活动还是要参加的。”   贺焰飞听了很是高兴,忙记下王思宇的电话号码,并约定晚上八点钟在新世纪娱乐广场门口集合。   吃过晚饭,王思宇接到陈波涛的电话,陈波涛约他去打台球,王思宇赶忙拒绝了,说晚上有正事,陈波涛误会了,就说:“忙正事要紧。”随后淫笑着挂断电话。   等到七点半,就下楼打车赶到新世纪娱乐广场,这家娱乐广场是新开的门面,在和平区景阳路三十三号,看来生意还不错,离老远就能听到狼嚎似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出租车刚刚停在道边,贺焰飞就跑过来拉开车门,王思宇在心里赞了一声,这小伙子倒还机灵,以后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提携一下。   两人走到门口,六七个二科的科员就呼啦一下围过来,纷纷叫王主任好,这些人都是二十五六岁,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机关小青年,都没有经过太多的打磨,也就没有多深的城府,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下班时间,大伙别客气,晚上玩得尽兴点。”   众人纷纷称是,簇拥着王思宇往歌厅里面走,他们之前已经订好了KTV包间,王思宇推门进去后,发现这里装修得很漂亮,主体色调是温馨浪漫的粉红色,里面的设计绚丽而不凌乱,舞池很宽敞,三个迷你餐桌摆在环形的绕壁沙发前,上面已经摆上了啤酒和果品。   坐好后,服务员走进来,贺焰飞就冲着王思宇嘿嘿地笑,王思宇明白他的意思,就点头道:“大伙随意,就当我不在。”   众人忙哄笑道:“那可不成,今儿是光棍节,领导就算不起带头作用,也得来个与民同乐。”   王思宇打了个哈哈,就道:“好吧,今天就听大伙的。”   贺焰飞赶忙站起来,走到服务员身边,对着她耳语几句,服务员点头出去,不大一会,十几位穿着暴露的小姐就排队走了进来。   王思宇随便点了一个,众人这才开始挑选,不大一会,音响放上,大伙就边喝边玩,掷色子喝啤酒唱歌跳舞,刚开始因为有王思宇在场,这些人多少还有些拘束,但喝了两瓶啤酒以后,大家就开始放松起来,见王主任正笑眯眯地和身旁的小姐丢色子,大伙就各自把着小姐,或唱或跳,这屋子里的气氛就渐渐热闹起来。   王思宇和那个小姐玩了一会掷色子,就把她支到一旁,拉着坐在旁边的贺焰飞聊天,他心里很清楚,贺焰飞在这群人里威信挺高,他对自己这样殷勤,绝对不是平白无故的,那小子心里肯定也是有想法的。   还真让王思宇猜对了,贺焰飞确实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向新来的领导靠拢,反正他一个小科员,没有谁会注意,不怕站错队,他见王思宇这么年轻就当了副主任,肯定大有来历,趁他立足未稳的时候投靠过来,以后自然好处多多。   这就是科员的优势,不怕跟错人,而那些科长副科长们则不同了,他们是最怕站错队的,所以一切都要等情况明朗的时候,才能选择阵营。   通过和贺焰飞的聊天,王思宇基本了解了督查室的一些基本情况,也查到了下午梁桂芝对自己态度冷淡的症结所在,和猜测中的差不多,督查室前任副主任外放之后,梁桂芝就打算在三个副调查员中提起一个来,这件事情已经在督查室里传得沸沸扬扬了,三个副调研员也拼命地积极表现,希望能争取到这一职位。   没想到事情突然起了变化,上面居然空降下来一个年轻干部,这就让底下这三位副调研员心里不服,梁桂芝的心里也不舒服,因此才有了今天下午的那一幕。   王思宇不禁苦笑,这次提副处虽然省了半年的时间,但副作用也不小,无缘无故得罪了顶头上司和三位同僚,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点,要是其他两位副主任也完全倒向刘桂芝,那自己的境况可就大大不妙了,虽然人家有可能碍于面子,不见得非得整治自己,不过随便丢个冷板凳过来,自己就得耽误几年。   凡事有利必有弊,这靠打招呼进来的人,若是没点过硬的本事,底下的反弹肯定是有的,王思宇现在知道想得太多也没用,只能靠争取机会表现自己,让所有人都能够承认,自己有这个能力当好督查办的副主任。   王思宇还想打听下督查室里这几位头头脑脑的底细,但这些就不是贺焰飞所能了解的了,在拐弯抹角地试探了几句后,王思宇知道他确实也不清楚,省里的情况和市里县里是不同的,县里要是谁有背景,不用人问,他自己就扯着嗓子嚷嚷出来了,市里的尽管想隐藏,却藏不住,用不了多久就会露出来,而省里则不同,所有人都把背景藏得死死的,即便是共事多年,也不见得搞明白对方的靠山。   贺焰飞在聊天的时候也试探性地问了几句,他此时也想摸摸王思宇的底,那哪里能摸得到,王思宇只是微微一笑,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点头道:“喝酒,喝酒。”   大伙玩得正欢畅时,忽地门外传来一声喊,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科员满脸是血地跑了进来,他身后呼啦下追进来一帮人,这些人都穿着黑T恤理着小平头,一看就知道是社会上的混混。   这时候就没啥可讲的了,在小姐们的尖叫声中,屋子里顿时打成一团,贺焰飞原本还想来个舍身护主,可见王思宇干净利索地放倒两个小痞子后,嗷嗷叫着往前冲,不禁傻了眼,这时候他才明白,感情这位新来的王主任还是个金牌打手,他赶忙顺手拎着一个啤酒瓶子,跟在王思宇的身后往前冲。   王思宇今天打架的状态特别好,转眼间又干倒一个,这拳有劲,打得那家伙鼻口窜血,正兽血沸腾时,冷眼瞧见贺焰飞拎着酒瓶愣愣地盯着自己,他赶忙醒悟过来,做人要低调,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主任,要注意领导形象,此时,他见科员们已经稳稳占了上风,就悄悄地躲在人群里打黑拳踹黑脚,开始低调揍人。 第122章 暗流汹涌   这两伙人正打得热闹,包房外面忽地响起一阵凌乱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从外面冲进一群身穿保安服装的人,这些人各个身材魁梧,手里都拿着警棍,闯进屋后,直接分开打斗的双方,大声吆喝道:“不许动……都不要动,谁都不许在这里搞事!”   小痞子们本来都已经吃了大亏,好几个正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直哼哼,剩下的几个虽然很能打,但架不住科员们人多,如今也是强弩之末,此刻见来了台阶,就先停下手,将地上的同伴扶起来,一个个怒目圆睁地看着督查二科的科员们。   这时科员们也见好就收,纷纷停了手,众人都在心里暗叫侥幸,要不是那些混混们喝多了酒,手脚反应比平时慢半拍,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这些人了。   这时候,门口咳嗽一声,随后一个面色和善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走进来,抬眼在屋里扫了一圈,他见这两伙人的打扮,心里就有了计较,以为那些混混是故意来捣乱砸场子的,于是冲着那些人拱拱手道:“各位老弟,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是这家歌厅的老板,免贵姓包,大家给个面子,不要闹了好不好?”   那些混混这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嚷嚷,科员们也互不相让,据理力争,两边的人就开始各说各话,火药味十足,那位包老板怕场面再度失控,就先把那些小混混劝回自己的包间,接下来,他就开始在两间KTV包房里跑来跑去,不停地做着调解工作,他这店新开业不久,最怕惹出麻烦来,所以开出条件,只要两边同意和解,他愿意免单,至于包房里损失的物品,他也不去追究。   督查室这些人倒是无所谓,刚才那位科员伤得并不重,只是鼻子被打破,经过仔细询问,他们也把事情弄清楚了,其实刚才的冲突还真不怪那些小痞子,那位叫李佑民的科员刚才的酒喝得有点多,出去找刚刚陪他的小姐,结果在女厕门口认错了人,把人家的马子从后面拦腰抱住,这才搞出了误会。   贺焰飞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抱怨道:“你这家伙眼睛长到屁股上去啦,连个大活人都能认错!”   李佑民这回得了空闲,拿餐巾纸把脸上的血污擦干净,摇头分辨道:“这也不能全怪我啊,她俩都穿黑色连衣裙的,身材也差不多,换了你也得认错。”   贺焰飞还想奚落他几句,却见那位包老板推门走了进来,满脸无奈地摊开双手,皱眉道:“各位,事情恐怕挺麻烦的。”   原来对方的人坚决不同意和解,非要让李佑民掏出一万块钱,作为精神损失费,不然就死磕到底。   李佑民这回又来了精神,扯着嗓子嚷嚷道:“干到底就干到底,谁怕谁啊。”   王思宇皱皱眉头,这种事情他不想出头,抬手叫过贺焰飞,在他耳边低声耳语几句,让他跟着包老板过去谈判,但不要露底,别让对方知道大伙是省委机关的人,免得造成不良后果。   贺焰飞连连点头,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传出去,领导面子上肯定挂不住,轻声道:“主任,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贺焰飞自信满满地过去后,险些磨破了嘴皮子,事情也没有谈拢,对方的气焰很是嚣张,硬是要一万块钱才能了事,少一分都不成。   两边这样僵持了十几分钟,那些小痞子先失去了耐心,他们见歌厅的保安一个个拎着警棍在眼前转悠,就明白歌厅方面在怀疑他们是来捣乱的,此时再打架是不成了,只能想别的办法。   那混混中的老大就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电话报了警,过了不到十分钟的功夫,景阳路派出所的所长接到报案,带着几个民警赶到新世纪娱乐城。   那位所长先到小痞子那间包间坐了一会,几分钟之后,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踹开这间包间的门,拿眼睛在众人中扫了一圈,随后冲旁边的民警努努嘴,那位民警就叉着腰大声喊道:“敢在公共场所闹事,你们涉嫌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都跟我们到所里走一趟!”   众民警正打算过来带人的时候,坐在角落里的一位科员突然一声不吭地站出来,快步走过去,附在那位所长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位所长的脸上当即露出吃惊的表情,皱着眉头望了望那位科员,赶忙冲民警们摆手道:“等等,可能有误会。”   随后两人并肩走到包间外面聊了一会,再回来时,那位所长就换了一副面孔,满脸堆笑地道:“误会,都是误会,两边都是朋友,一会我让小五他们做东,在美华大酒店摆几桌,大伙出去坐坐,算是给各位赔罪。”   这时一个鼻梁上贴着创可贴的小平头从外面走过来,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杵在门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众科员就都把目光转向王思宇,王思宇微笑着摇摇头,他是不想跟黑道的人扯上半点关系,黑白两道,各有各的路,虽说难免会有交集的地方,但这种交集越少越好,否则后患无穷。   贺焰飞瞄见王思宇摇头,就赶忙招呼着大家买单走人,大伙就簇拥着王思宇走出包间,向楼下走去,李佑民这时还没消气,嘴里轻声嘟囔道:“什么狗屁所长,跟些混混称兄道弟。”   旁边立时有人接茬道:“这你就不懂了,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没听现在外面怎么传的吗?财政是爹,银行是妈,管土地的是霸王,工商税务两条狼,电老虎水阎王,公检法司是流氓,白衣天使黑心肠,人民教师像蚂蝗。”   王思宇听了这话,忽地停下脚步,皱眉道:“打击面太广啊。”   他不往前走,这些人就都站在原地不动,拿眼睛瞪着刚才说话的小科员。   那科员吓得一吐舌头,忙笑嘻嘻地道:“王主任,这都是外面传的,我不过是说着玩。”   贺焰飞赶忙给他使了个眼神,低声道:“别胡说八道,忘了咱们是干什么的啦?这种话怎么好乱说。”   众人走到外面,王思宇冲贺焰飞使了个眼色,之后独自站在道边吸了一根烟,贺焰飞会意,把其他人叫到一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嘱咐他们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讲出去,咱们是无所谓,别影响领导的形象,众人连声说是,这时就有人忍不住低声赞叹道:“王主任身手真好,太赞了。”   贺焰飞吓了一跳,赶忙揪着那家伙的耳朵走到一边,又千叮咛万嘱咐地单独提醒了一番,那人赶忙保证不乱说话,他这才笑呵呵地跑到王思宇身边,轻声道:“主任,都交代好了,您放心。”   王思宇微笑着轻轻点头,暗想这个贺焰飞还是很有办事能力的,头脑灵活一点就透,自己刚到督查室来,人地两生,还真需要这样的人来做帮手。   当然,另外一个小伙子看起来也不错,他把目光投向刚才平事的那个年轻人,王思宇留意到,在这些人中,他是最低调的一个,不显山不露水,但从刚才那位所长前倨后恭的模样,就知道这人后面的关系很硬。   贺焰飞是开车来的,他把车子发动后,就打开车门,执意要送王思宇回家,王思宇推脱不过,只好微笑着坐上副驾驶位,轻轻关上车门,这辆乳白色的马自达2就在马达的轰鸣声中钻出辅道,汇入主道的车流之中。   王思宇摇开车窗,望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轻声道:“刚才那个科员叫什么名字?”   贺焰飞按了两声喇叭,超过前面的车,轻声道:“邱兆官,调到二科还不到两个月,挺合群的,一般的活动他都参加,只是平时不太爱说话,也不出头,没想到今天倒露了一手。”   王思宇微微一笑,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轻声道:“省城的水很深,低调一些是对的,你们平时好好相处。”   贺焰飞忙点头道:“好,主任,我听你的。”   王思宇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也不能盲从,对的就听,不对的可以不听嘛。”   贺焰飞见王主任眼中露出欣赏之色,心中顿时一喜,忙岔开话题,轻声道:“主任,听歌吗?”   “好吧!”王思宇抱着膀子做闭目养神状,该随和的时候随和,该端架子的时候还得端架子,王思宇现在有意识地在培养自己的领导艺术,之前他多次在用命令的语气试探贺焰飞,结果让他很满意,这个贺焰飞把底线放得很低,看来是打算真心投靠,这样慢慢踩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很好用的马前卒,只是这期间需要一个过程,以及适当的节奏。   贺焰飞打开车内音响,放出一首节奏明快的歌曲,王思宇知道这首歌是那位名叫胡可儿的歌手唱的,她最近星途坦荡,成为国内炙手可热的影视歌三栖明星,已经红得有些发紫了。   听着歌曲,贺焰飞把车开得飞快,只十几分钟的功夫,就把王思宇送到省电视台家属楼下,两人站在车边聊了几句,王思宇就抬手拍拍他的肩头,轻轻道:“不错,好好干!”   贺焰飞得到了王思宇的认可,心中高兴,连连点头,他一直站在车边,手里把着车门,目送着王思宇走进楼道,才哼着歌坐进驾驶室,啪地一声关上车门,发动车子,小车掉过头来,向小区外驶去。   接下来几天,王思宇都是在一边熟悉业务,一边和底下的科员们交流感情,虽然光棍节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人提起,但许多人还是听到了那些小青年对王思宇的评价,“为人仗义,敢打敢拼。”   这八个字的评语有些不伦不类,当他们往细处追究时,那几个人却讳莫如深,除了嘿嘿低笑之外,一个字也不肯向外透露。   督查室的那几位副主任和副调研员们也已经敏锐地发现,王思宇竟然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赢得了不少年轻人的喜欢,这让他们有些摸不到头脑,但大家并不以为意,毕竟,梁主任的态度才是至关重要的,从梁桂芝对王思宇冷漠的表情里,他们已经得出一个结论,这位新来的副主任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夹包走人。   有了这样的想法,这些中层们就开始对王思宇敬而远之,除了见面点点头外,其他的时间很少会到王思宇的办公室里来走动,王思宇也不急于和他们搞好关系,只是专注于走下层路线,他在抽屉里塞了几条好烟,桌面上也摆了上好的茶叶。   没过多久,王思宇的办公室就开始热闹起来,不但二科的年轻人喜欢到他这来坐坐,就连一科的科员们也时常到他这来蹭一包烟,喝一杯上好的碧螺春,听王主任讲上几段三国演义里的精彩情节。   只是那位邱兆官却极小心地和王思宇保持着距离,但偶尔,王思宇还是能从他闪烁的目光中,读出一丝好感,对王思宇而言,这就足够了。   他这里风平浪静,另一处却掀起了轩然大波,没过几天,玉州市东湖区忽然迎来了一次官场大地震,先是政法系统大调整,许多业务骨干或被调离,或被停职,湖东区公安分局孙局长也被撤职查办,他在戴上手铐的那一刻,只说了一句话,“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对不起小伟了,要不是我把他拉下水,他也不会走上绝路。”   通过专案组的讯问,这位从警多年的老公安老老实实交代了问题,大富豪娱乐广场的老板杨大富利用金钱美色拉拢一大批官员下水,为他从事不法经营充当保护伞,根据他的供述,专案组顺藤摸瓜,继续扩大战果,一周之后,东湖区的区委书记和组织部长双双被调离,常务副区长被就地免职,隔离审查。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在暗中进行的,宛如一颗深水炸弹,虽然杀伤力极大,但被严格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没有一家媒体对此事进行报道,这段时间媒体报道的热点主要集中在大富豪娱乐广场老板杨大富身上,他因涉嫌强奸、组织卖淫,赌博,贩毒,等多项罪名被公安机关批捕。   王思宇是在周四的晚上从方如海那里得到这些的消息,他知道专案组已经收网了,此事处理完毕,赵素娥的案子将会被推翻重审,当然,和这次的官场地震一样,全过程都将在严格保密的状态下进行。   在这一回合的较量中,方家取得了巨大的胜利,方如镜利用大富豪娱乐城作为突破口,打响了他入主玉州来的第一枪,干净利落地将侯副省长在东湖区的势力彻底清除掉,也将方家与侯家的争斗从幕后摆到台前。   王思宇清楚地记得,在他与方如海第一次吃饭时,方如海就曾经以极刻薄的语言讥讽过侯副省长,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方家和侯家之间积怨颇深,由来已久,方如镜年初的上位,就是因为有人要利用这把利剑,洞穿侯副省长的胸膛。   从方如海低沉的语气中,王思宇清醒地认识到,这其实只是一场较量的开始,而非是结束,侯副省长曾经在玉州做过四年的市长外加三年的市委书记,他对于这座省会城市的控制度极高,虽然方如镜的背后,有李红军省长作坚实的后盾,但要想彻底地击败侯副省长,绝非易事,也许用不了多久,方家就会迎来侯家疯狂的反击。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从床边站起,转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向外面望去,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在普通人看起来,这座城市如同花园一样的美丽,但对于官场中人来说,这里却是硝烟弥漫的战场,他忽然生出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通过这件事情,他对官场中的争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在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无时无刻不在涌动着无比凶险的暗流,稍不留神,就会被无情地吞噬。   站在窗前默立良久,王思宇才缓缓走进书房,打开台灯,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张居正大传》,静静地看了起来。 第123章 危机   周五的下午两点半,省委督查室的楼道里很冷清,半天也不见有人经过,除了王思宇的那间办公室的房门微微敞开外,其他的办公室房门都是锁着的。   十分钟后,卫生间里忽地传来一声咳嗽声,随后是哗哗的水声,过了一会,穿着一身笔挺西服的王思宇,面色凝重地从里面走出来,虽然他的脚步放得很轻,但空旷的走廊里还是响起一阵‘哒哒’声,王思宇拉开办公室的房门,迈步走了进去,轻轻带上房门。   这两天督查室的任务很多,除了王思宇之外,大家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梁桂芝手下的大红人,督查室副主任朱建昌带队去参加由省委督查室,省政府督查室、省环保总局、省监察厅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到全省各地市进行主要污染物总量减排工作的督察核查,没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是回不来。   另外一位副主任肖冠雄与几位副调研员也很忙,他们刚刚结束对市内各区招商引资项目进展情况的督察,就在今天上午接到新的任务,早晨十点多钟就又离开办公室,带着余下的几组人分赴各地,督察全省县域经济现场会精神贯彻落实的情况。   梁桂芝这些天的心情似乎很糟糕,脸色里透着一丝苍白,总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时常在讲话的时候突然走神,脾气也比平时暴躁许多,这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她越是这样,众人就越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这位女强人,所以大家都巴不得在这时候出差,免得成了领导的出气筒。   王思宇也不例外,这几天他言谈举止加倍小心,唯恐被对方揪住小辫子当众整治一顿,那实在是太没面子了,他也想找个由头出去转悠些日子,过过当钦差大臣的瘾,可惜梁桂芝不给他这个机会。   在吃过午饭,梁桂芝在几间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之后,她自己也领着秘书急匆匆地离开了,诺大个督查室里除了接电话的内勤外,就剩下王思宇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看家护院,自打王思宇来到督查室后,如没有特殊情况,梁桂芝根本就不和他朝面,即便是在走廊里遇到,她也从不拿正眼瞧王思宇。   这无疑是一种很明确的信号,现在,几乎督查室里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梁主任对新来的王副主任有看法,还不是一般的看法,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不加掩饰的不满情绪。   于是,这些天往王思宇这边走动的年轻人已经少了很多,每次王思宇端着茶杯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众人也都有意无意地躲着他,眼神里露出复杂的目光,即便是贺焰飞,也开始渐渐疏远他了,毕竟形势已经很明朗了,在人际交往中,人们都习惯于锦上添花,敢于雪中送炭的,实在是太少了。   王思宇的下层路线,没走多久,就已经宣告失败,他现在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境地,就是孤立无援,督查室的这间办公室,已经是最冷清的房间了,在机关单位里,哪间办公室里没了人气,就基本上可以断定,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没了前景。   很不幸,刚刚来到新单位,王思宇就被列为本年度在五楼办公的人中,最没有希望的两个副处级领导之一,另外一个前景不佳的领导,是楼层东侧厅机关服务中心的赵副处长,老爷子明年退休,为领导们服务了大半辈子,也没把处字前面那个‘副’字去掉,主要是他太老实了,不敢去找领导哭闹撒泼。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梁桂芝这种做法,显然已经说明,她不仅仅是对王思宇这个空降兵不感冒,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原因,但王思宇想来想去,也搞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两人之前隔着几百里地,即便是王思宇想得罪这位省委办公厅副主任,那也得有机会才成啊。   要说是来了之后出的问题,那就更加不可能了,自从调到省委督查室以后,王思宇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更没有在底下流露出丝毫的不满情绪,一直安分守己,韬光养晦,根本没有可能惹到这位顶头上司。   况且,梁桂芝可是副厅级干部,在省委要害部门任第一责任人,按常理来说,她做事应该四平八稳,即便是对某人有看法,也不会轻易让人看出来,这样反常的举动,只能说明问题很严重。   王思宇实在是想不通,于是皱着眉头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烟灰缸,把里面满满的烟头倒进垃圾桶里,这才坐回椅子上,拿起一张华西晨报,‘哗啦啦’地抖动一下,心不在焉地看了几行,就把报纸卷成一个纸袋,随手丢到垃圾桶里。   既然想不明白,就先放一放,时间久了,真相自然会跳出来,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沉住气,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他现在的日子不太好过,但是从梁桂芝最近的表现上来看,这位女强人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去,估计也遇到麻烦了,这让王思宇心里多少得到了点安慰。   王思宇坐在办公桌后,翻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A4白纸,在上面画了梁桂芝的头像,那是一个披头散发嚎啕大哭的形象,王思宇提笔在那张头像下面做了注释:“人品问题。”   精神胜利法果然是好东西,拿着这张纸看了半天,感觉念头通达不少,胸中一股不平之气终于消失殆尽,王思宇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轻轻喝了口茶水,把茶杯放下,伸手将面前这张白纸揉成纸团,丢到垃圾桶里。   最近他的飞刀功夫没有见长,依然很少能扎到苹果,但丢起纸团来,倒是例无虚发,百发百中。   快到下班的时候,刘天成打来电话,说要请客,他在赵素娥这件案子里面立了功,得到上面的重视,市局打算对他进行重点培养,再过几天,刘天成就要调到东湖区前进派出所当副所长,他自然知道,这还要感谢王思宇从中牵线搭桥,不然这等好事哪里能轮到他的身上。   而且,刘天成心头雪亮,这位结交不久的,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很有能量,王思宇越是低调,刘天成就越是觉得他高深莫测,能够交到这样一位有本事的朋友,对自己将来的发展会有莫大的帮助,所以,刘天成很想加深与王思宇之间的感情。   王思宇在知道他要提升后,赶忙道了几声恭喜,刘天成则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了句:“王兄,多谢了。”   王思宇摆弄着桌上的签字笔,微笑着推辞道:“天成,你的心意我领了,咱们之间就不必客气了,你年底可能就要结婚了,用钱的地方多,就不要破费了。”   刘天成赶忙压低声音道:“王兄,说出来你不要取笑我,正好娜娜她们公司晚上有饭局,娜娜跟着去,她负责买单,咱们就去那吃,回头把发票一起交给她,隐湖集团买单,不吃白不吃。”   王思宇听后哈哈一笑,点头道:“那成,这样的饭局吃得有意思,不过不会出事吧?”   刘天成嘿嘿笑道:“她们那公司每年招待费海去了,这点票子肯定没事。”   王思宇登时来了兴致,摸着下巴道:“这和吃白食差不多,嗯,有意思,好,那晚上就大吃一顿,咱别给隐湖集团省钱。”   两人在电话里嘿嘿地淫笑几声,接着又闲聊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下班后,王思宇出了省委大院,在路上拦了一辆红色捷达车,坐上车以后,直奔两人约定的东湖国际大酒店方向驶去。   王思宇坐在副驾驶位上,摇开车窗,把头探向窗外,盯着远处鼓楼那高耸的塔尖,这时再看去,那塔尖就如高不可及的权杖,在夕阳的照射下,挑动着几抹血色的残云。   王思宇默默地注视着那高耸入云的权杖,心中升起一种幻觉,似乎只有将它牢牢握在手中,才能真正改变自己和其他人的命运,对于方家与侯家的对决,王思宇充满了担忧,毕竟,方如海一家人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太重了,王思宇不希望看到他们失败。   在官场上的失败,有时候会很残酷,轻者倾家荡产,锒铛入狱;重者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那种惨状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   只是,以他目前的状况,实在是自身难保,根本没有办法加入到这种博弈之中,虽然他很想为方家尽一份力,甚至有时候,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方家的一份子,但他目前仍没有入局的资格。   这让王思宇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就像人们时常说的,“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车子路过育才实验小学附近,王思宇突然发现,前方十几米处的马路中间,正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孩,这女孩约有五六岁光景,年纪虽小,脸蛋却极如粉雕玉琢般,极为精致,头上梳着漂亮的发髻,此时来来往往的车辆飞快地从她身边驶过,小女孩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站在原地哇哇大哭,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   出租车飞快地从女孩身边驶过,王思宇瞥见小女孩脸上挂着的两串泪光,心里顿时一沉,他知道,女童此刻的处境很危险,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本来车流就多,加上出租车司机想多拉活,就把车子开得飞快,女孩若是沉不住气,乱跑一气,很容易出现交通事故,王思宇赶忙冲司机喊道:“师傅,请在道边停车。” 第124章 冤家路窄   司机降下车速,把车缓缓地停到路边,王思宇从兜里掏出十块钱丢给他,来不及等司机找钱,就赶忙推开车门,从里面跳了出来,啪地一声关上车门后,转过身子,沿着道边向回跑去。   几分钟后,躲过几辆飞速驶过的小车,王思宇终于奔到小女孩身边,从后面一把抱起她,这时心里才算松了口气,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刚才因为怕惊动女童,出现意外情况,所以他一直没有喊话,而是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接近她,这时大功告成,身上也出了一身的冷汗,暗想这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大人这么粗心大意,竟让这么小的孩子自己走路回家,这要是出了事情,可怎么得了。   小女孩正扬着脖子哭得起劲,忽地被人从身后抱起,也是吓了一跳,赶忙抽噎着转过小脸来,当她看到王思宇的面孔后,竟忽地呆住了,嘴里发出‘咦’的一声,遂拿一对小手揉揉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眨巴眨巴漂亮的睫毛,直勾勾地盯着王思宇,漆黑发亮的眸子里竟透出一丝不信和惊喜,破涕为笑地道:“你是舅舅?”   王思宇没有理会小女孩的询问,他的心思此刻全在身前疾驰而过的小车上,他抱着女童在车流中走走停停,费了好大的劲,终于返回路边,王思宇弯腰把女童放在地上,蹲下身子,帮她把滑到一旁的书包带重新整理好,接着和声细语地问道:“小朋友,怎么不走人行道啊,这样子走路太危险了!”   小女孩没有说话,先是慢慢地后退几步,随后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王思宇一番,拿手指放在唇边,摸了两下,似乎鼓足了勇气,拉着长音奶声奶气地道:“舅舅,我不是别的小朋友,我是瑶瑶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王思宇听她两次喊自己舅舅,也不禁一怔,这时拿眼睛仔细打量这女童,心中陡然一动,忽地想起一个人来,这小女孩的鼻子以上部分,长得倒和廖景卿有几分相似。   他刚想发问,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喊声,“瑶瑶,瑶瑶……”   王思宇转身望去,却见一个女大学生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地向这边跑来,跑到近前,她刚刚看清王思宇的容貌,忽地张大嘴巴,嘴里发出‘啊’的一声,登时吓得面色苍白,牙关‘格格’地磕了半晌,才拿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王思宇,“你……你……你不是死了么!”   王思宇心头雪亮,这孩子十有八九是廖景卿的女儿,看来这位女大学生也认错人了,把自己当成了廖长青。   瑶瑶听了,大为不满,拿眼睛瞥了那女大学生一眼,就伸出白嫩的小手,扯着王思宇的袖子,大声抗议道:“家教姐姐,你不要乱说话,妈妈说了,舅舅是出远门了,他没死,舅舅永远都不会死的……”   王思宇冲女大学生眨眨眼,抬手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噤声动作,随后低下头,冲瑶瑶道:“瑶瑶,快跟家教姐姐回家吧,舅舅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以后舅舅再回去看你,好吗?”   瑶瑶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扯着王思宇的袖子,把身子扭来扭去,嘟着小嘴撒娇道:“不嘛……不嘛……舅舅跟我一起回家吧,家里有好多好多好吃的,还有你的大照片,有那么大。”   她拿手夸张地比划着,王思宇此时已经确定无疑,这孩子必是廖景卿的女儿。   站在一旁的女大学生这时才缓过神来,长出一口气,轻声叹道:“太像了。”   随后她缓缓走过来,蹲下身子,抱起瑶瑶,轻声道:“瑶瑶,以后家教姐姐来晚了,不许到处乱跑,就在学校门口等姐姐,好吗?”   瑶瑶还在生她的气,就撅起嘴巴哼了一声,把小脸转向别处,半晌,才悄悄拿眼去望王思宇,见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瑶瑶这才高兴地拉着长音道:“好吧!但我有一个条件……”   女大学生微微一愣,轻声道:“什么条件啊?”   瑶瑶拿手指着王思宇道:“我要舅舅跟瑶瑶一起回家。”   女大学生咳咳地咳嗽几声,冲王思宇笑了笑,赶忙拉着瑶瑶的手往回走,这时瑶瑶却不干了,又开始大吵大闹起来,“舅舅……舅舅……”   王思宇见状,赶忙快走几步,上前拿手指刮了一下她的小鼻梁,凑到瑶瑶的耳边低声道:“舅舅还有要紧事情去办,以后舅舅会去看瑶瑶的,瑶瑶要听家教姐姐的话,知道吗?”   瑶瑶用力地点点头,随后伸出手指道:“拉勾!”   王思宇和她勾了手指,这才笑眯眯地挥挥手,冲她眨了下右眼,瑶瑶也冲王思宇眨了一下眼睛,随后一蹦一跳地跟着女大学生向前走去。   看着两人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瑶瑶上了车后,兀自把身子转过来,趴在车窗上,冲王思宇用力摆手。   王思宇也远远地冲她挥挥手,见出租车开远,这才皱着眉头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点上后深吸一口,陷入沉思当中。   他和廖长青长得的确很像,这在很久以前,王思宇就已经知道了,但当时他并没有太在意,因为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太多了,这应该只是个巧合,但今天瑶瑶的反应,却让他生出一种疑虑,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会不会有另外的一种可能?   想到这,王思宇不禁心头一颤,浑身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廖景卿可是他当年的梦中情人之一,这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财叔的话肯定是靠不住的,那种私密的事情,那个人自然不会到处张扬,不会每桩事都会跟家里坦白,或许,连他自己都被蒙在鼓里也说不定。   二十分钟以后,王思宇打车来到东湖国际大酒店门口,刚刚停下车子,就见五六辆高档轿车从道边拐过来,门口的几个服务生飞快地跑过去,待轿车停好后,赶忙微笑着打开车门。   王思宇走进玻璃旋转门,来到气派的一楼大厅,这里的场地很宽敞,装修得富丽堂皇,红地毯两边的女服务员都穿着黑色天鹅绒烫金绣花旗袍,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见王思宇进来,几乎是同时鞠躬道:“先生好。”   王思宇拿眼睛在这些服务员身上扫了几圈,不禁有些失望,刚刚向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隐约传来几句地道的美式英语对话,王思宇不禁感到有些好奇,赶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向后望去,却发现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   这些人均是衣冠楚楚,气度不凡,其中有两个老外,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妇,男的一派学者打扮,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女的则更像是企业高管,嘴里不停地说着夸赞的话,大体意思是玉州的投资环境很好,他们会重视和隐湖集团的项目合作,共同开拓国际市场。   王思宇抱着膀子站在原地,脚尖微微点地,看着这些人从面前经过,其中两个老外身边的一个女人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女人身材高挑纤细,身上穿着大红风衣,脸上的皮肤很白净,只是看不清长相如何,因为她的脸上戴着一副墨镜,但看起来气质真是相当的不错,高傲中带着一股子泼辣劲。   “野性难驯的胭脂马!”不知怎的,王思宇在心中给出这几个字的评语。   正瞧得入神间,忽见人群中有人冲他悄悄挥手,王思宇见那人正是刘天成的女友娜娜,赶忙微笑着点头示意。   这时兜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王思宇掏出来低头一看,却是陈波涛打来的,接通后里面传来陈波涛兴奋的声音,“小宇,我把那块表给卖了,你猜卖了多少钱?”   王思宇走到门边,微笑着摇头道:“那我哪知道,几千块应该有吧!”   “几千?疯了吧你,那可是江诗丹顿!”陈波涛不满地道。   “啥牌子那也是手表,不是名车。”王思宇拿着手机转过身子,望着酒店门外泊着的各式豪华轿车,不以为然地摇头道。   陈波涛压低了声音道:“五万啊!”   王思宇听后大乐,不禁轻声嘀咕道:“发财了,发财了!分赃,我三万你两万……”   陈波涛嘿嘿笑着道:“我三万你两万才对,想什么呢!”   两人正说得开心时,刚才那群人已经走到电梯口,那对老外身边的女士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子,抬手轻轻向上推了推墨镜,拿冰冷的目光瞄了远处的王思宇一眼,随后转过身子,以极为流利的英语讲道:“史密斯先生,你们先过去,我有点事情,稍后再来。”   那位学者模样的老外忙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讲道:“号德……号德……”   这时电梯打开,一群人走了进去,而那位穿着大红风衣,戴着墨镜的女士则迈步向王思宇这边走来,脚下响起一阵‘哒哒’的高跟鞋声,如镜面般光洁透亮的地砖上,游过一道纤长火红的身影。   王思宇和陈波涛争了好一会,最终敲定一人分两万,剩下那一万当做活动经费,用来做公款吃喝,挂断电话后,王思宇转过身子,忽地发现那个穿大红风衣的女人正站在面前,墨镜后面,那双眼睛正在自己脸上细细打量,王思宇不禁微微一愣,轻声道:“你好,有事?”   那女人点点头,轻声道:“先生,我手机没电了,能把手机借我用下吗?”   “蹩脚的借口。”王思宇在心里嘟囔一句,微笑着把手机递过去,那女士接过手机,在上面拨了一串电话号码,随后拨过去,拿在耳边听了一会,似是无人接听,女人随即挂断电话,把手机递过来,轻声道:“谢谢。”   王思宇淡淡地回了句:“不客气。”   在女人打电话的时候,王思宇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胸前,不为别的,只是那左胸上一直在震动,看来,女人并没有掩饰的意思。   这算什么?红果果的勾引?   王思宇的眼中瞬间划过一道光彩,说句心里话,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察觉到王思宇眼里那瞬间闪过的兴奋,女人脸上露出一丝酷酷的笑,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王思宇的目光从她小巧的鼻梁滑向腮边,她的嘴角上分明有一颗美人痣,不大,但很醒目,看起来有些性感妩媚。   女人缓缓转过身子,两人似乎很有默契地一起向电梯走去,王思宇稍稍放慢了步子,欣赏着前面的款款身姿,从纤细的鞋跟一直向上,掠过美腿翘臀,最后落在那头飘逸的秀发上。   王思宇的心情也开始飘逸起来……   进了电梯后,女人点了十七楼,而王思宇则按了十五楼,当电梯抵达十五楼时,王思宇刚刚迈步走出,就听电梯里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王。”王思宇不假思索地脱口说道,随后转过身子,在电梯合上的瞬间,他似乎能看到女人嘴边微微翘起,那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电梯缓缓合上后,女人嘴边的笑意渐渐变得森冷,眼中流出一股浓浓的恨意。   “有艳遇?”王思宇的内心蠢蠢欲动,摸着下巴走到楼梯口的一面镜子前,拿手把被风拂乱的头发向两旁拨拉拨拉,细心地捯饬一番,又整理下衣领,这才咳嗽一声,换上一副庄重沉稳的面孔,背起手,转身走向约好的包间。   刘天成点了一桌子的好菜,东坡肘子、樟茶鸭子、糖醋黄河鲤鱼、九转大肠、油爆双脆、花团锦簇、铁板素心茄子,又叫了两瓶洋河大曲,两人敞开肚子吃吃喝喝,大快朵颐。   中间娜娜抽空进来过一次,陪两人说了几句话,王思宇就忍不住向她打听道:“那位穿着大红风衣的女人是谁?”   娜娜笑道:“是公司新聘用的总裁助理,听说是刚从美国回来的。”   “刚刚从美国回来的?”王思宇忽地收起脸上的笑容,喷着酒气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来,点上火后深深地吸上一口,吐着烟圈道:“不会是姓唐,叫唐婉茹吧!”   娜娜听后不禁微微一愣,轻声道:“王哥,你咋知道的,你们认识?”   王思宇苦笑着摇摇头,把桌上的酒杯提起来,仰起头来,将里面剩下的半杯白酒一饮而尽,他在心里不禁暗自叹息,本以为是场艳遇,没想到啊没想到,冤家路窄,居然是仇家打上门来了! 第125章 危险游戏   按照邓华安的猜测,唐婉茹,也就是柳大元的老婆,极有可能就是前段时间请私家侦探秘密调查王思宇的那个人,也就是那个躲在幕后向王思宇放冷箭的人,正是由于她的存在,王思宇才担心张倩影会有危险,所以将她悄悄送到京城出去躲一段时间。   可以说,这个人一直都是王思宇心头的一根刺,不拔掉它,始终都觉得心里不踏实,因为他不清楚,这个人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上次的刺杀事件虽被证明是虚惊一场,但假如对方真的对他动了杀心,那即便是王思宇再怎么防备,也难免会出现百密一疏的情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找出这个人来,王思宇就没有任何安全可言。   不过现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假如唐婉茹真是那个躲在幕后算计自己的人,那她现在的威胁就已经小了很多,毕竟她已经从阴影里走到了阳光下,从幕后来到前台,并且,虽然只有一面之缘,王思宇还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尽管这个女人有些傲慢,有些桀骜不驯,但她绝对不是个做事完全不计后果的疯子,只要她能按照规则出牌,王思宇就没有什么可以太过担心的了,他当然不会相信,自己会斗不过一个女人!   想到这,王思宇不禁直摇头,暗道还真不能掉以轻心,那位顶头上司不也是个女人么,不照样把自己吃得死死的,还真不能低估女人,尤其是那些站在男人堆里都显得出类拔萃的女人,更是不好惹,另外,一个漂亮的女人背后,有可能会站着一群很有能量的男人,自己若是自大轻敌,倒很有可能在阴沟里翻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最重要的是,摸清对方的底细,看看她手里到底有什么牌可以打出来。   在回家的路上,王思宇想起对方用来对付自己的办法,不禁摸着鼻梁笑了起来,或许,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个不错的主意,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给陈波涛打了过去,两人轻声地交谈着,而出租车司机似乎对谈话的内容也极感兴趣,在旁边听得眉飞色舞,当王思宇挂断电话后,他手里把着方向盘,盯着前方的路面,饶有兴趣地道:“现在调查公司的生意挺火哈,等再赚几年钱,我就把营运执照卖了,也开一家小侦探社,开出租这活太没劲了……”   王思宇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上一口,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随手摇开车窗,将目光投向窗外,一边听着出租车司机的唠叨,一边在脑海里飞快地转动,琢磨着如何与这两个女人斗法,一个梁桂芝都够头疼的了,现在又从半路上杀出个唐婉茹,王思宇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实在是很差,或许,改天应该去趟古华寺,上上香,转转运。   或许是因为白酒喝得多了些,王思宇感觉脑子里的反应速度比平时要慢上许多,一直到出租车开进小区,他还是理不出个头绪来,毕竟,太下作的办法,他还不屑为之,但这世上最有效的办法往往都是最下作的办法,按规则出牌限制太多,效果通常都不太好。   回到家里,先是洗了个热水澡,躺在浴盆里接了方如海的电话,原来方晶吵着闹着让方如海为王思宇添置一台新电脑,以方便他们聊QQ,方如海被女儿磨得没法,只好让司机明天去中关村选一台来,他嘱咐王思宇上午一定在家,王思宇笑着说好。   这边电话刚刚挂了不到三分钟,手机上就传来一阵轻柔甜腻的语音提示,“死小宇……臭小宇……死小宇……臭小宇……”   王思宇赶忙把手机接通,眉开眼笑地道:“嫂子,今天怎么这么乖,想起给老公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咯咯’地一阵娇笑,随后手机那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半晌,张倩影那如丝绸般柔滑的声音才在王思宇的耳边荡起,“人家想你了呗!”   王思宇静静地体会着这甘美的声音从耳边缓缓流向心头,又慢慢地浸润五脏六腑,闭上眼睛,柔声道:“我也是……”   两人在手机里同时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还是王思宇首先打破沉默,轻声道:“嫂子,我给你唱首歌吧。”   张倩影听了忍不住嘻嘻地笑了起来,她是知道王思宇根本唱不好歌曲的,任何美妙动听的歌曲,一旦到了他的嗓子里,总会被演绎成孤狼的呜咽或者秋雁的悲鸣。   不过难得王思宇主动提出唱歌,所以张倩影翻了个身,将身上的锦被向上拉了拉,拿手指绕着腮边一缕青丝,抿着嘴唇悄声道:“唱吧,我在听……”   王思宇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随后悄声道:“那我可唱啦……”   “唱吧……”张倩影眨动着睫毛,盯着棚顶的灯光,眼前浮现出她挽着王思宇的胳膊,在KTV包房里唱纤夫的爱时的场景,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王思宇听着她甜甜的笑声,心里浮荡着无限的温柔,闭上眼睛,耳边再次响起那无声的旋律,他以低低的声音,动情地哼唱起来,张倩影在听了几句之后,忽地愣住了,赶忙把手机握得更紧些,全神贯注地听着手机中传来的声音,不知不觉中,情绪竟被那歌声所感染,整个思绪都沉浸在那舒缓神情的歌声里,过了许久,她才愣愣地道:“小宇,这是什么歌?怎么从没听过?”   王思宇笑了笑,抬起腿来,翻了个身,浴盆里传来哗啦一声响,“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歌曲,喜欢吗?”   “喜欢,真好听!”张倩影握着手机在电话那边轻轻哼唱了两句,王思宇难得有机会展现自己的音乐细胞,赶忙出声纠正了她的发音,随后通过手机,一句一句地教着她,两人反复唱了二十几分钟,接着一起轻声合唱起来……   王思宇一边哼唱着,一边从浴盆中站起,赤身裸体地走向窗边,伸出右手,拉开那层厚厚的窗帘,推开窗户,抬头向夜空望去,黑漆漆的夜空没有一丝光亮,今晚的夜空中没有月亮,月亮只在张倩影的婉转动人的歌声里游弋,也在王思宇的心头荡漾,在那微微荡起的涟漪中,忽隐忽现、明明灭灭。   美妙的歌声是女人裸露的灵魂,张倩影的灵魂是那样的洁净,宛如皎洁的月光,而王思宇,则是桂树下的吴刚,沉迷在她的歌声里,熏然欲醉,难以自拔。   ——————   周六的上午,方如海的司机把装着电脑的大纸箱抱到楼上,连口水都没有喝,就急着外出办事,王思宇从窗口向下张望,发现小车前面的车牌上贴着一张红纸,就知道这家伙是急着出去干私活,周末结婚的人多,很多婚庆公司都和机关单位的司机有联系,但要有私活,都会跟他们联系。   在玉州接一趟这样的活,大概能赚上三百,这是司机们为数不多的外捞之一,绝大多数单位领导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少有和他们较真的,毕竟司机和秘书一样,都是极特殊的群体,跟领导间的关系都是极亲近的,领导很多不方便讲的话,往往都是借助秘书或者司机的嘴说出来,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如果出了问题,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只是一句不知情,就可以轻松过关。   站在窗边轻轻挥了挥手,望着小车缓缓驶出小区,王思宇打开纸箱,将电脑从里面搬出来,安装完毕之后,到外面的网通公司办理了宽带接通业务,下午三点时,网络就能连接上了,王思宇登上QQ,发现无数弹窗堆积过来,都是亮晶晶发来的,他赶忙把小窗口一一关闭,这时,方晶的电话也打来了。   在手机里简单聊了三五分钟后,两人挂断电话,打开视频,穿着学生警服的方晶出现在镜头里,女孩子穿警服果然漂亮,镜头前的方晶脸上稚气未消,依旧是那样的俏皮可爱,但这身警服让她凭空多出几分飒爽英姿,已经颇有警花风采,看得王思宇喜上眉梢,不住地啧啧地赞叹,方晶极不好意思地把摄像头转到一边,王思宇就盯着陈雪滢的玉腿猛瞧。   在语音里聊了一会后,两人就关掉视频,王思宇、方晶、陈雪滢三人开始进入QQ游戏房间斗地主,三人联手开黑店,阴了不少人,方晶连赢了好多把,乐不可支,不时地发出代表胜利的QQ图案,陈雪滢则静如秋水,悄然无声,只是安静地打牌,而王思宇的大半注意力,倒都在电脑桌上的那款手机上,今天早晨起床后,他已经将手机调成了震动,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拿起手机瞄上一眼。   王思宇的心里非常清楚,今天或者明天,唐婉茹肯定会在布置好圈套之后,来引他上钩,会是什么样的套路呢?仙人跳还是艳照门?   王思宇突然发现,自己对这种小把戏竟然充满期待,在失手打错一张牌后,他不禁摇摇头,暗自提醒自己,千万别玩火,会被烧死的。   半个小时后,手机果然开始震动起来,王思宇看了看来电号码,正是唐婉茹打来的,他没有接,而是继续将手头的炸弹打向那个盟友,在那人的叫骂声中,陈雪滢和方晶再次取得了胜利,随后亮晶晶一脚将那个倒霉蛋踢了出去。   找了个借口,王思宇下了QQ,随后关掉电脑,拿着手机躺在床上,看着上面的两个未接来电,笑了笑,这时机身猛地一震,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打开后,见上面写的是:“为什么不接电话?”   王思宇的两根拇指灵活地在按键上跳跃着,飞快地打出一行字,“因为我对你不感兴趣!”   “你在撒谎,那天在酒店,你一直在盯着我看,你对我非常感兴趣。”唐婉茹发短信的速度也很快,显然,这个女人很有攻击性。   王思宇盯着这句话,摸着鼻子微微一笑,继续按动手机键,“抱歉,那只是个小小的误会,事实上,我只是欣赏你的墨镜,它看起来很不错,请问是什么牌子的?”   “Ray-Ban,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副,虚伪的小男生。”   唐婉茹似乎没有被王思宇的话所激怒,短信的发送速度没有丝毫的减少,这让王思宇很是头痛,看来,这的确是个棘手的对手,很强势,心理素质也很好。   “谢谢,不必了,夏天早已经过去了。”王思宇按了发射键,打算结束这次对话,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手机上传来一阵连续的震动,看来,唐婉茹并不打算轻易放弃。   “何苦呢?”   王思宇叹了口气,接通了手机,电话对面没有声音,王思宇抬手揉了揉鼻梁,轻声问道:“怎么不说话?”   “嘘,我在听你的呼吸。”   唐婉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独有的磁性,语气很强势,带着某种不容辩驳的意味,但这种感觉似乎并不令人厌烦。   王思宇苦笑着摇摇头,压低声音,以极其幽怨的语气道:“你一直都是这么泡小男生的吗?没有用的,我对你没感觉。”   穿着一袭棕色低领缎面睡袍的唐婉茹,此时正戴着那副墨镜,悠闲地坐在阳台的竹椅上,她面前的檀木桌上摆着一套茶具,茶壶中正浮荡着丝丝缕缕的热气,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茶香。   “没感觉吗?”   唐婉茹握着手机换了个姿势,竹椅上传来吱嘎一阵‘吱嘎吱嘎’的响声,似乎还是觉得不太舒服,她挪动腰臀,抬起那条纤长的右腿,放在檀木桌上,俯身将腿上的黑色丝袜轻轻褪下,拿手在柔软白嫩的脚心处用力地按了一下,嘴里随即发出‘唷’的一声,那声音虽然不大,但极为暧昧,充满了挑逗的意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床第间的某个精彩瞬间。   王思宇如遭雷殛,放在耳边的左手忽地一抖,手机径直从掌心里脱落,跌在床上,在这无比销魂的魔音中,他全身的骨头竟酥了一半,只有下面某个部位在瞬间坚挺起来。   伸手摸起床上的手机,王思宇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他轻嘘了一口气,抱起枕头翻了个身,皱眉道:“有什么好笑的,唐婉茹小姐!” 第126章 机会   “呃?”唐婉茹皱皱眉头,把手机交到左手上,将右腿轻轻从檀木桌上抽回,双脚套上木屐,有些慵懒地从竹椅上站起,用右手拎起茶壶,缓缓地向杯中注入绿茶,端着茶杯走到阳台边上,靠着栏杆,轻轻啜上一小口,口齿间都是淡淡的香气,她点点头,轻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王思宇笑了笑,翻身坐起,身子向上提了提,靠在枕头上,轻声道:“放弃吧,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想在为过去的事纠缠不休,希望你也是。”   唐婉茹轻轻嗤笑一声,握着手机转过身子,点头道:“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晚上一起出去喝一杯怎么样?”   王思宇皱皱眉头,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地挂断电话,从唐婉茹故作轻松的语气中,他完全能够感觉得到,这个女人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唐婉茹听着耳边传来的一阵盲音,微笑着合上手机,将那银白色,小巧精致的手机随手丢到檀木桌上,喝完杯中的茶水,随后把杯子随手向脑后抛了出去,楼下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这时,银白色的手机上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唐婉茹走到檀木桌边,摸起手机,看了下来电号码,微笑着接起来,轻声道:“小姨,你好。”   “婉茹,这些天家里出了些事情,我明天就不陪你去医院了,代我向你公公问好。”   梁桂芝的神情有些黯然,她坐在书房里,将眼镜摘下来,缓缓地揉捏着眼角,语气低沉地道。   唐婉茹叹了口气,轻声道:“好的,小姨,姨夫这次不会有事吧?听说常务副区长栾奕咬出了不少人。”   梁桂芝的神情有些紧张,皱眉道:“婉茹,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唐婉茹微笑道:“齐总对东湖区发生的事情一向很关心。”   梁桂芝皱了皱眉,摇头道:“婉茹,不谈这件事情了,我们要相信你姨夫,他做事情一向很稳当的,相信市里一定会把事情查清楚。”   唐婉茹神情愉悦地笑了笑,点头道:“那样最好,我也相信姨夫,他当初在国土局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廉政模范,戴着大红花披着绶带接受电视台的采访,威风着呢。”   梁桂芝苦笑着摇摇头,拿手将放在书桌上的眼镜腿反复这叠几下,顿了顿,以极为轻柔的语气道:“婉茹,当初我把你介绍给柳大元可能是个错误,你不会怪小姨吧?”   唐婉茹沉默了片刻,摇头道:“小姨,我不怪你。”   梁桂芝犹豫了一下,拉开椅子,站起来,走到窗口,静静地望着窗外,对面楼房的墙壁上,爬山虎干枯的枝条贴在粉色的墙面上,零星的残叶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眼前的景致让她的心境更差了些,神情上不免带出一些萧索的意味。   在沉默半晌后,梁桂芝继续低声道:“当初我和翔云都在省委财经办工作,他为人耿直厚道,我以为大元那孩子也一定错不了,没想到,看错人了……”   “小姨!”唐婉茹把声音提高了八度,皱着眉头打断梁桂芝的讲话,从椅子上站起来,深吸一口气,以平和坚定的语气道:“小姨,大元挺好的,我不希望别人说他的坏话,任何人都不行。”   梁桂芝没有生气,而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唐婉茹低头趴在桌子上,过了好一会,才伸手从桌子上摸过那副墨镜,挂在眼睛上,躺在竹椅上晃来晃去,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时客厅里奔出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来,攀着窗沿对她喊道:“妈妈,妈妈,明天去看爷爷吗?”   唐婉茹默默地点点头,轻声道:“见了爷爷记得要听话,不要往轮椅上爬,知道了吗?”   那小男孩听后用力地点点头,随后做了个鬼脸,撇着嘴,嘴唇哆嗦,双手抖动着道:“爷爷的样子太好玩了。”   “小吉!”唐婉茹的脸色顿时一变,怒气冲冲地向屋里奔去,男孩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大声喊道:“妈妈我不敢了……”   唐婉茹的心肠一软,扬起的巴掌在半空无力地垂下,蹲下身子,拿手轻轻地擦着男孩的眼泪,一把将他揽在怀里,轻声道:“小吉,别哭,等放假了领你去看爸爸。”   男孩抹着眼泪道:“妈妈,我都不知道爸爸长得是什么样子了。”   这时小保姆从厨房走过来,拉着小男孩的手,轻声道:“小吉,走,跟姐姐到楼下去玩。”   唐婉茹望着两人走到门口,换了鞋推门出去,抬手揉了揉额头,一言不发地走向书房。   ——————   周一的早晨,梁桂芝刚刚到了办公室,就接到电话,原来是省委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韩向东打来的电话,听着电话里韩向东简洁平静的话音,梁桂芝暗自松了一口气,知道她预料的最差情况没有发生,这些天她总是魂不守舍,每每接到电话,都以为是组织上派人来了解丈夫俞汉涛的情况,这让她不禁有些心惊肉跳,一直都无法进入正常的工作状态。   放下电话后,梁桂芝把案上的文件夹打开,拿出签字笔,在工作日志上选了几项需要急办的事情挑了勾,抬手摸向座机,这时忽地记起,督查室的几位副主任都在外面,办公室留守的人员里只有那位新来的副主任王思宇了,她扶了扶眼睛,皱着眉头招招手,叫过秘书,轻声嘱咐几句,随后带着笔记本走出办公室,向韩向东的办公室走去。   来到韩向东的办公室,梁桂芝敲门进去,发现茶几上已经放了一杯热茶,而韩向东正坐在宽大的办公室后面等着她了,梁桂芝微笑着冲韩向东点点头,走向对面的沙发,坐下来,将笔记本放在茶几上,摸起茶杯在手里转动几圈,感觉心里暖洋洋的,省委这几位副秘书长里,梁桂芝最佩服的就是韩向东,他不光做事稳当大气,还心细如麻,很多看起来不起眼的事情,他总能做得很到位,让人暗自感动。   等梁桂芝喝了一口茶,将茶杯轻轻地放在茶几上,翻开笔记本,韩向东才微微一笑,向门口瞄了一眼,摆摆手,轻声道:“桂芝啊,今天找你来主要是通通气,不用做记录。”   梁桂芝忙合上黑色的笔记本,微笑道:“韩秘书长,什么事情啊,搞得神秘兮兮的。”   韩向东看了梁桂芝一眼,低声道:“据说,国峰同志近期可能要动一动,你要提前做好准备啊。”   梁桂芝听后心里顿时一颤,用充满感激的目光瞄向韩向东,轻声道:“谢谢韩秘书长。”   王国峰是省委副秘书长,他如果有了调动,那么这个空缺很可能会从几位省委办公厅副主任中筛选,能够提前得到这个消息,无疑在竞争中就会更主动些,梁桂芝在几位候选人中比对一下,觉得自己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这是最近难得的好消息,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摸着茶杯悄声道:“秘书长怎么说?”   韩向东拿手指点了点梁桂芝,微笑道:“他对省委督查室这两年的工作很满意。”   梁桂芝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些,韩向东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拿在手里转动了几下,又提到鼻子下嗅了嗅,这才稳稳地架在手指中,摸起打火机,点着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嘴里吐着烟雾,身子向后一倒,躺在转椅上转动几下身体,随后把打火机轻轻丢在桌面上,表情凝重地道:“桂芝啊,机会难得,要好好把握,家里那边可不要出问题啊。”   梁桂芝顿时心底一沉,忙微微向前挪动下身子,轻声道:“韩秘书长,有什么风声吗?”   韩向东摇摇头,低声道:“只是给你打打预防针,你最近的气色不太好。”   梁桂芝会意,知道自己最近的表现引起了很多人的怀疑,东湖区的事情惹到文书记在常委会上摔了杯子,自己的爱人在东湖区当区委副书记,别人自然会联系到,假如有心人借助那件事情做做文章,自己难免会受到牵连。   毕竟,通过和俞汉涛的交谈,她预感到,丈夫有很多事情瞒着她,俞汉涛在仕途受挫之后,对自身的要求就降低了许多,梁桂芝曾经多次提醒他,要注意别踩线,俞汉涛总是冷嘲热讽地回应她。对她的劝告,向来是置若罔闻,假如他真的过不了这道关,恐怕也会拖累自己,想到这,梁桂芝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冰冷,她赶忙抬手扶了扶眼镜,打算掩饰过去,但那瞬间的不自在,已经落在了韩向东的眼里。   韩向东皱着眉头吸了一口烟,嘴边冒出丝丝缕缕的烟雾,轻声咳嗽一声,从转椅上站起来,缓缓地绕过办公桌,来到梁桂芝身前,轻声提醒道:“桂芝啊,那边的事情,终归要如镜书记拍板定调子的,适当的时候,要过去拜访下,多走动走动,可不要大意啊。”   梁桂芝知道,韩向东这话已经讲得再明显不过了,不过她也有苦衷,过去这大半年里,因为省委督察室的工作,她是得罪过那位市委书记的,有一次据说方如镜都拍了桌子,大骂她梁桂芝是个顽固不化的教条主义者,因为那件事情,她和老公俞汉涛吵了半个月的架,现在想想,还真是头痛。   正事谈完后,韩向东坐回座位上,忽地想起一件事情来,轻声道:“上次焦秘书提的那个人表现怎么样?”   梁桂芝抬手扶了扶眼镜,嘴巴蠕动了半天,才轻声道:“还不错!”   韩向东点点头,微笑道:“那就好,前两天焦大秘还跟我提起过他,这人你要上上心,好好带带他。”   梁桂芝听后,忙微笑着摸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站起身来,轻声道:“我会的,韩秘书长请放心。”   梁桂芝走出韩向东办公室的时候,王思宇已经坐在了小车上,这还是他来到省委督查室后,梁桂芝第一次交给他这么重要的任务,王思宇暗自下定决心,要把握住这次机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来个开门红,或许在打响第一炮后,自己的日子就会好过多了。   在王思宇的满心期待中,小车缓缓驶出省委大院,稍后,汇入如织的车流中。 第127章 是男人你就来   王思宇手里拿着的卷宗,是在上周四的下午,由省委社情民意办公室转过来的,上面有省委书记文思远的亲笔批示:“转省委督查室督办,文思远。”   文书记这几个大字端庄遒劲,刚健有力,不但间架结构极其稳定,勾连处更是平滑圆润,虽然字字独立,但笔断意连,这十一个字格外醒目,看起来大气蓬勃,颇有书法大家的风范。   刚刚在办公室里,王思宇简要地看了下材料的内容,忽然发现,这就是前几天在华西新闻网上被炒得沸沸扬扬的一起案子,这桩案子他在办公室里的电脑上曾经看过,因此,王思宇对事件的始末早已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件事情最初的起因是玉州市育才实验小学的十三名教师因职称待遇问题集体到市政府上访,惹怒了一位急着赶到省政府开会的副市长,结果事情一不小心被搞大了,在玉州市政府办公室的直接干预下,该上访事件被定性为:非正常的恶性群体上访事件,严重违反了国家《信访条例》中的相关规定,即“多人采用走访形式提出共同的信访事件的,应当推选代表,代表人数不得超过五人。”   这件事情发生后,市教育局的领导不敢怠慢,赶忙将学校领导及那十三名教师叫到局里开会,强令教师写下保证书,保证今后不得再发生类似事件。此后,又在局领导会议上决定,对一位分管副局长进行通报批评,并免去育才实验小学一位分管副校长的职务。   那位分管副局长倒没什么,他是很快就要退休的人了,在教育局里也就是混混日子,而且当了半辈子的软柿子,早就被人捏得习惯了,对这种事情,他是蛮看得开的,喝点小酒睡上一觉,也就没事了。   但那位副校长就不成了,他在接到通知的当天下午,就在家中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打算自杀,幸好家里人有所察觉,发现的比较及时,在第一时间就把他送到医院,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总算抢救回来,但这一折腾,搞得旧疾复发,躺在病床上就起不来了。   他的老伴不服气,就在华西新闻网上发了帖子,声称市教育局的处罚不公,险些逼死人命,结果引起了网友的关注,几天时间内,跟帖过千,并且有二十八名小学教师实名跟帖喊冤,这件事情不知怎的,就传到了省委书记文思远的耳中,文书记当即作出指示,要求尽快查办。   督办通知已经于周五发到下面,王思宇上午出来,打算先去玉州市委督查室,和刘主任见个面,下面各单位的情况,市委督查室的人应该比较熟悉,由他们陪同办公,事情会进展的更顺利些,另外一个原因是,省委督查室最近一段时间人手严重不足,大部分人马都在省内各市县调研,那几个仍在市内的科员,手头的活也忙不过来,根本无暇顾及这边。   这次陪王思宇出来的,是督查二科的副科长朱良玉,他坐在副驾驶位上,一直在偷偷通过倒视镜观察着王思宇的表情,朱良玉今年快到三十五岁了,他在省委督查室呆的年头很长,见惯了年轻的领导进进出出,所以,对于王思宇这么年轻就做到了副主任的位子,他并没有半点的不适应。   但朱良玉很是好奇,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王副主任,第一次出来办案似乎底气很足,不像以往的那些年轻领导,呆在机关的时候总是神气活现,出来做事时就会心虚气短,往往钻进小车后就开始和下属套近乎,拐弯抹脚地把棘手的事情推给底下人,等事情办妥后,再回到办公室,他们就又端起架子打官腔,趾高气扬地在下属面前指手画脚,喝五幺六。   朱良玉把这种现象称之为‘变脸艺术’,在他看来,凡是靠着钻营投机干起来的人,十个有八个会变脸,而靠后台上来的二世祖们,更是熟谙此道,虽然他不清楚王思宇的底细,但很显然,这位王主任也是有根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得罪梁主任,搞得现在很被动。   王思宇虽然在眯着眼睛考虑办案思路,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注意到了朱良玉的表现,不禁微微一笑,把目光转向车窗外,外面的街市上,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广告牌,晃得人眼花缭乱,而公交站台上,停着几辆车身被涂得花花绿绿的公交车,售票员都将脑袋探向窗外,大声地吆喝着:“中医学院省警校大南门的快上车啦……”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挤公共汽车了,这时候,猛然间就想起了那次陪张倩影买打折大米的经历,闭上眼睛,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如在眼前。   十几分钟后,小车开进了玉州市委大院,下车后,朱良玉亦步亦趋地跟在王思宇的身后,向办公大楼走去,刚刚走了几米远,恰巧见几辆奥迪车缓缓开过来,王思宇赶忙微笑着站在路边,那辆奥迪A6开到近前突然停下,车窗被缓缓摇开,方如镜那张威严的面孔露了出来,王思宇赶忙快步向前,走到小车旁,轻声道:“方书记好。”   方如镜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目光锐利地在王思宇身上扫了一眼,微微皱眉,沉声道:“下周来家里吃饭。”   王思宇点头说好,方如镜把身子向后仰去,车窗缓缓合上,奥迪车从王思宇身前驶过,后面的几辆车也都依次开出,虽然隔着镀膜的车窗,王思宇还是能够感受得到,每辆车中都有人在好奇地窥视着他,这不足为奇,能够让省委常委、市委书记停下车来搭话的年轻人,肯定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王思宇倒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在心里觉得奇怪,方如镜刚才的表情中似乎是带着某种疑惑,王思宇并不知道,方如镜在得知王思宇被调到省委督查室时,就已经产生了某种怀疑,他隐隐约约觉得,王思宇的背后,有人在暗中推动。   当然,对方做得很巧妙,只是轻描淡写地将王思宇向前推了一小步,但这种小动作,还是躲不过方如镜的眼睛,他在官场里打拼多年,尤其是担任了多年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深知其中关窍,在那些看似寻常的调动中,总是隐藏着许多猫腻,他几乎一眼就能洞穿,只不过,这件事情毕竟是好事,他也乐观其成。   看着奥迪车队开远,王思宇转过头来,发现朱良玉正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背着身子,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却不说话,王思宇会意,这是朱良玉在表态,不该看的他不会看,不该说的他也不会说,这种身体语言浅显易懂,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下,这相当于约定俗成的暗号。   王思宇轻轻咳嗽一声,朱良玉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转过身来,神态自若地走过来,晃了晃手中的手机道:“家里小孩淘气,把同学给打了……”   王思宇笑着点点头,抬脚向前走去,朱良玉腋下发力,夹紧暗紫色的皮包,数着王思宇的步点,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两人一直上了四楼,走到委督查室的主任办公室前,朱良玉加快了脚步,从王思宇身后抢出半个身位,抬手敲了敲房门。   敲门声刚刚响了三下,玉州市市委督查室主任刘丹成就笑容满面地打开房门,热情地跟王思宇握了手,嘴里连声道:“王主任啊,欢迎省里领导下来检查工作。”   王思宇赶忙谦让道:“哪里,哪里,是给市里的同志们添麻烦来了。”   刘丹成虽然早就知道省委督查室新来了位年轻的王主任,但他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王思宇,不清楚对方的深浅,但刘丹成的脑子活泛,眼睛也很尖,他不经意间就瞄见,朱良玉站在王思宇的身后,分明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脸上更是挂着那种谦卑的微笑,刘丹成心里就有数了,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王主任来头不小。   听王思宇把话说完,刘丹成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灿烂起来,手里的力道也加大了些,握着王思宇的手用力地摇了摇,爽朗地笑道:“王主任说笑了,您怎么指挥,我们就怎么干,市委督查室是听招呼的。”   王思宇笑了笑,跟着他走进办公室,王思宇坐在上首的沙发上,把卷宗从夹包里拿出来,放在茶几上,刘丹成和朱良玉各捡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每人都从皮包里翻出黑皮本子,拿着笔准备做记录。   王思宇先讲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套话,就把话题转到案件上来了,他先谈了自己的看法,王思宇的意见是,这份材料中有几处言词含糊的地方,里面似乎隐约在暗示着什么,所以调查工作一定要做得细致些,争取一步到位,不留隐患,只要将事实都调查清楚了,案件定性和责任归属的问题也就一目了然了。   朱良玉是老督察,很有办案经验,又针对卷宗里的几个问题提出质疑,三人很快理清了督察思路,也明确了分工,王思宇先去医院和学校向那位副校长和其他教师了解详细情况,朱良玉去市教育局调查,而刘丹成则带人分别去卷宗里涉及到的几个部门调研,等把材料都搞齐全后,大家再择机开个碰头会,把事情整理一下,争取在周五前把市教育局、人社局、编委会、信访局等单位的领导请来,开个座谈会,当面锣对面鼓的敲上一敲,最后形成会议纪要上交,这案子就算查利索了,至于最终的处理意见,那是办公厅领导的事情,王思宇是没有拍板权的。   离开市委大院后,王思宇刚刚坐上小车,衣兜里的手机就忽地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信手翻出新收到的短信,只见上面写着:“晚上八点半,苏荷酒吧,是男人你就来。” 第128章 隐情   唐婉茹坐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一条腿放在咖啡色茶几上,轻轻地晃来晃去,纤细的高跟鞋尖不时地抖动一下,显得格外的悠闲自得。   隐湖集团有五位总裁助理,但只有唐婉茹一个人能如此清闲,这不止是因为她有一位当区委副书记的姨夫,更重要的是,隐湖集团最近要和外商合作上马的锂电池项目,唐婉茹在其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   美国雷霆公司亚太事务部总监史密斯夫妇,非常欣赏唐婉茹,尤其在得知她仅仅在美国留学两年后,对方就更加惊奇,她竟然能说得一口地道的德克萨斯州土腔,偶尔从口中冒出的几句德州俚语,经常让史密斯夫妇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发完短信后,唐婉茹轻轻吁了一口气,随手将手机丢在茶几上,战书已经下了,现在看的,就是对方敢不敢应战了。   “哒哒哒……”敲门声突然响起,唐婉茹扭过头来,向门口扫了一眼,有些不耐烦地皱皱眉头,抬高声音道:“进!”   总裁办秘书李婷婷推门走了进来,颔首微笑道:“唐助理,总裁问您今天有没有空,下午……”   她的话还没说完,唐婉茹就轻轻摆手,打断了她的发言,“请回复总裁,我这几天都很忙。”   李婷婷愣了一下,目光飞速地在茶几上瞥了一眼,唐婉茹今天穿着一款EmilioPucci金属鞋尖麂皮高跟鞋,深蓝色的鞋面线条优雅流畅,鞋跟与鞋尖都被银白色的金属包裹着,如同锐利的匕首,让人看了不禁有些心惊肉跳,这款鞋子有个著名的广告词,那就是“锋行天下”。   唐婉茹没有再搭理站在门口的李婷婷,她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茶几上那只银白色的手机上,这时机身上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唐婉茹赶忙欠身摸起手机,拿到胸前,低头翻出新到的短信,只见上面写着:“要是处女我就去!”   李婷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中途打断,这时见对方皱着眉头看手机,心中难免有些不快,但她是不敢招惹这位作风泼辣的总裁助理,只好皱着眉头轻声道:“好的,唐助理,我知道了。”   她转身走出办公室,轻轻关上房门,走出很远,李婷婷才转头啐了一口,轻声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李婷婷心里很清楚,这位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行事风格都有些另类的总裁助理,的确很了不起,虽然刚来集团公司不久,但上上下下对她都很是看重,即便是齐总,也都对她另眼相看,很少忤逆她的意思,以唐婉茹现在的地位,的确有资格在自己面前摆谱。   唐婉茹看着短信微微皱眉,冷笑着抬手打出一行字,按键发了出去。   “嘟嘟……”   王思宇信手按了OK键,只见短信上面写着:“我不是处女,你不是男人,是这样吗?”   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在激怒自己,但王思宇还是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司机听到登时一愣,抬眼在倒视镜中瞄了一眼,发现王思宇正低头按着手机,这才轻轻松了口气,抬手按了几下汽车喇叭,前面那辆装满家具的双排车向边上靠了靠,司机打了下方向盘,轻轻点了脚油门,小车飞快地从两辆车中间钻了出去。   “八点半,不见不散。”   王思宇发完之后就后悔了,赶忙又补发了一条:“谁邀请,谁买单。”   唐婉茹看完短信后,不禁哭笑不得,抬手拂了下额前秀发,摇头叹息道:“小气的男人。”   王思宇当然不会听到唐婉茹的抱怨,他这时的目光正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边那家“贵妇人皮草专卖商城”,捏着下巴算了算,自己最近的银行卡里的钱应该快到两万了,加上从陈波涛分来的两万块,足以给张倩影买上一件像样的貂皮大衣,只是接下来,估计又要过上一段苦日子了……   二十分钟后,小车停在玉州市中心医院的住院部门口,那位副校长的老伴已经在门口等了半天,王思宇和她站在大门口聊了一会,就随着她去了病房,那位副校长的身子依然很虚弱,但听说省里来人看他,就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王思宇劝住,“杨校长,身体要紧,不要客气。”   “那怎么好啊,您是省里的领导哩,可不好怠慢。”杨副校长握着王思宇的手,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意,轻声道:“刚才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吗?省委文书记真的知道我的事情了?”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随后坐在椅子上,将夹包打开,把那份有文思远批示的文件找出来,交给杨副校长,杨副校长从床头柜上摸出老花镜,戴上后拿着文件看了又看,不住点头慨叹道:“真是文书记的批示啊,颜筋柳骨,这字写得真好,真好啊……”   这时杨副校长的老伴走过来,拿白瓷缸给王思宇倒了水,递过来后埋怨道:“省里领导多忙哩,你还在说那些没用的干啥,快把事情都讲出来吧。”   王思宇微笑着喝了口水,就拿出笔记本,听杨副校长把事情的经过又都叙述了一遍,和材料上所说的,倒没什么不同,王思宇不禁微微皱眉,停下笔来,轻声提醒道:“杨校长啊,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杨副校长怔怔道:“这些还不能证明我是无辜的吗?”   王思宇皱着眉头道:“能是能,但我总觉得你还有事情没讲出来。”   杨副校长听后目光闪烁,刚要开口说话,忽地听到老伴在旁边低低地咳嗽一声,忙抽动两下鼻子,语气含糊地道:“没了,真没了。”   王思宇转过头来,冲杨副校长的老伴点点头,随后也跟着低低地咳嗽一声,接着笑眯眯地看着她,不说话。   杨副校长的老伴自然知道王思宇的意思,红着脸道:“王主任啊,我们就是想过太平日子,好多事情过去的就算了,只要能给我家老杨恢复工作,那些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王思宇摇头道:“难得省委书记关注这件事情,你们要不借着机会把问题都讲出来,以后可没这机会了。”   杨副校长的老伴不敢看王思宇的眼睛,垂头道:“我们不求别的,能给老杨恢复工作,报销药费就成。”   王思宇转过头来,轻轻拍了拍杨校长的大手,低声道:“老杨啊,你要有主见啊,我看你可不是怕事的人,死都不怕,还怕说真话吗?”   杨副校长眯着眼睛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点头道:“我说实话,这是他们在借机打击报复!”   他爱人这是在一边呆不住了,赶忙走过来,低声道:“老头子,你不要再乱说话了,还嫌事情不够多嘛!”   杨副校长没有理会她的劝阻,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王思宇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案子果然还有隐情。   原来这家小学的校长姓皮,是教育局某领导的直系亲属,在担任校长期间贪了不少钱,杨副校长曾经写过举报信,把他和学校工会主席做的一些事情都写了出来,但举报信后来又被打回到教育局,教育局又把信件打回学校,那位皮校长一看字体,就知道这事是老杨干的,从那以后,在皮校长的刻意刁难下,杨副校长在学校的日子就难过起来。   在上访事件发生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使得皮校长与杨副校长之间的矛盾达到了顶峰,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杨副校长从洗手间出来,就打算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回家,在经过皮校长的办公室门口时,忽地听到里面隐约有女人的哭泣声,他感觉有情况,就硬是砸开了门,结果见音乐组的一位年轻教师衣裳不整地从里面跑出来,那位皮校长当场就发了火,指着杨副校长的鼻子道:“姓杨的,你等着,我一定要整死你,走着瞧吧!”   王思宇听后满脸义愤地低低骂了一声,随后转头对杨副校长的老伴道:“阿姨,我有几句话想跟杨副校长单独谈,请您先回避一下,好吗?”   杨副校长的老伴见他表情严峻,知道是有重要的事情,忙抬手看看表,点头道:“我去食堂打饭,排队要排好久的,你们慢慢谈。”   说罢她拿着饭盒走出房间。   见她开门出去,王思宇转过头来,拿着笔在笔记本上点了点,满脸郑重道:“老杨,你反应的问题很重要,但很多细节说得都不太详细,你把刚才的事情重新描述下,就从听到女人的哭声开始讲,越详细越好,比如说哭声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你砸开门时,屋里是什么状况,那位音乐老师的衣裳是怎么个不整法,只有把细节搞清楚了,我们才能对那位皮校长展开调查……”   杨副校长挠了挠脑袋,就闭着眼睛仔细地回忆起来,王思宇捏着下巴听得入神……   临近晌午的时候,王思宇才从杨副校长的病房里走出来,这次的收获颇丰,不但了解到很多‘细节’,更有意外收获,那位皮校长竟然打来电话,言明只要老杨保守秘密,以前的事情他既往不咎,并且许下一大堆好处,老杨赶忙点头答应了,那位皮校长乐颠颠地挂了电话,他要是知道,刚才的讲话都进了王思宇的耳朵,恐怕就不会笑得那么开心了。   下楼以后,王思宇微笑着往医院外面走,正当他马上要走出大门时,忽地转过身来,向院子里一位坐着轮椅的老人望去,那位老人似乎是得了中风,口眼歪斜,手脚抽搐,王思宇怔怔地望着那人,他不正是前青州市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柳翔云吗?   仅仅大半年的时间,柳翔云竟似变了个模样,再不是以前那位威风凛凛,铁骨铮铮的派头,不但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增多,更是得了这种要命的病症,看起来生活已经很难自理了,王思宇不禁心头一沉,他知道,这位柳副书记如今的状况,恐怕和柳大元的入狱也有干系。   这时,一位身材瘦小的老太太拎着饭盒从食堂里走出来,颤微微地扬起手中的盒饭,冲着轮椅上的柳翔云大声喊道:“老头子,有红烧肉。”   柳翔云颤动着嘴巴笑了笑,嘴里淌出一串清亮的口水,王思宇的双腿如同被钉子牢牢钉在地上一般,竟半晌迈不出步子,直到老太太推着轮椅走过来,王思宇才低下头来,快步走出住院部的大门,在外面的水果摊前站住,从衣兜里掏出一百块钱,买了三箱水果,拉着小贩的手走到大门口,冲柳翔云夫妇指了指,轻声嘱咐几句,那小贩听后连连点头,喜滋滋地搬起水果箱奔了进去。   等柳翔云的老伴踮着小脚追出来的时候,那辆轿车已经开远,大门口只有三五个小孩在踢毽子,再远处,是往来如梭的车辆,以及熙熙攘攘的人流。 第129章 猎物   吃过午饭后,王思宇先去了趟“贵妇人皮草专卖商城”,在楼上楼下转了三圈后,终于看中一款非常漂亮的白色豹纹貂皮大衣,在和那位售货员MM经过接近十几分钟的激烈舌战之后,王思宇以三万五的价格将大衣打了包,之后乐颠颠地驱车赶到邮政局,将大衣装箱邮寄了出去。   赶到玉州市育才实验小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车子刚刚接近学校,王思宇就觉得情况不对,隔着蓝白相间的PVC护栏就能看到,学校里站满了一队队排列整齐的小学生,其中靠近门口的地方,还有两排架子鼓方队,系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们站在架子鼓旁东张西望,而几位教师则在队伍里走来走去,不时地吆喝两句。   “莫非今天来的不是时候?”王思宇心头狐疑,微微皱了皱眉,此时小车已经停在学校门口,他这才发现,门口站着十几个人,都穿得西装革履,正站在收发室前翘首以盼,而学校的电子门上贴着用大红纸裁成的横幅,红纸上面的墨迹未干,上面写着:“热烈欢迎省委督查室王主任莅临我校视察工作。”   小车刚刚停下,众人的目光就被吸引过来,这时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句,“是省委的车!”   大门口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稀稀拉拉的鞭炮声也在伴着掌声响起,之后架子鼓和小号声同时响起,校园里的小学生们在鼓点的伴奏下,整齐地喊着口号:“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王思宇摸着下巴直摇头,他知道,这肯定是教育局那边有人通风报信,那位皮校长得到了消息,就提前做好了准备,先给老杨打电话安抚人心,再在这边拉开阵势讨好自己,打算蒙混过关。   其实王思宇猜的到都对,只是不完全,玉州市教育局领导在得知他要来小学调查后,哪里敢怠慢,王思宇赶到医院那会,教育局的工作人员就火速赶到育才实验小学,负责和校方一起安排接待工作,王思宇初到省委督查室,还没有切身的体会,哪里会知道他这个副主任在下面的人眼里,是多么重要的一个官员。   见众人面带笑容,鼓掌走过来,王思宇的眉头皱得更紧些,他没有下车,而是板着面孔叫过司机,轻声交代几句,司机点点头,拉开车门走了下来,关上车门后向前走了两步,就停下来,抱着膀子站在车前,冷着脸冲人群中喊道:“你们这里谁是领导?”   玉州市教育局的那位科长本来走在最前面,一直抢在皮校长的身前,这时发现司机面色不善,知道有情况,赶忙停下脚步,转身向满脸堆笑的皮校长使了个眼神,皮校长心里也知道要坏事,赶忙硬着头皮走上去,讪讪地笑道:“我就是,我是校长。”   这位司机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加上难得王主任赏识,给了他一次耀武扬威的机会,所以这厮的架子就端得比厅级干部都大,身上气势很足,说话也很冲,对着皮校长指指点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呵斥:“你们在搞什么?谁允许你们搞欢迎仪式的?省委省政府三令五申,嗯啊,总之,王主任现在非常生气,请你们马上把人都撤了,马上恢复正常的上课秩序。”   皮校长听了半天也没搞明白,省委省政府到底三令五申啥了,但王主任现在非常生气他是听明白了,这还得了,他顿时慌了神,顾不得面子,转身就是一溜小跑,奔回学校门口,叉腰冲着里面挥着手,大声喊道:“撤了,撤了,赶快撤了,班主任赶紧组织学生回去上课,要快……”   他话音刚落,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学生们顿时如遭大赦,如潮水般地向教学楼里涌去,不到五分钟的功夫,操场上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门口这十几个人,面面相觑地站在那里。   司机神气十足地在门口转了一圈,才慢悠悠地走回小车旁边,拉开车门,对王思宇轻声道:“主任,成了。”   王思宇这才下了车,面带微笑地走过去,冲着神色尴尬的众人道:“大伙辛苦了。”   众人见他脸上神色如常,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不禁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大家在心里把教育局的那位科长使劲骂了一顿,本来嘛,在商量接待方式的时候,众人觉得还是简单些的好,不要耽误学生上课,可那位科长非得起高调,一定要搞得隆重些,这才搞出刚才那场闹剧,结果人家省里的领导还不领情,这不是出力不讨好嘛。   皮校长这个时候总算是喘匀了一口气,偷偷擦汗后,带头向前走去,隔着几步远就伸出右手,满脸谄媚的笑道:“欢迎王主任来学校检查工作。”   王思宇迎上一步,轻轻地跟他握了下手,接下来,在他的引见下,一路握了下去,先前那几人都是一带而过,走着走着,王思宇在一位颇有姿色的女教导主任面前停下脚步,热情地握着对方的手摇了又摇,一阵嘘寒问暖,把来自省委办公厅的亲切关怀,都化作春风雨露,播撒在这位年轻女教师的心坎里,众人都陪着笑脸站在旁边,足足聊了两三分钟,王思宇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校园。   校长办公室里,王思宇先是面带微笑地听了二十几分钟的教学成果汇报会,接着就开始办正事,他把校领导都支开,先把那十几位上访教师分别叫来,做了询问笔录,随后又把老杨在医院里提到的那位音乐老师找来,打听了下那天发生的情况是否属实,结果那位老师态度坚决,矢口否认,据不承认曾经受过校长的猥亵非礼,对此,王思宇也是无可奈何。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王思宇总算把情况都摸了一遍,便在众人的陪同下,走出校园,来到车边后,王思宇和众人握手话别,当轮到那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导主任时,王思宇发觉她的神态有些异常,两人刚刚握手,王思宇就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滑腻的掌心里握着一张小纸条,王思宇轻轻将小纸条勾到自己的掌心里,随即微笑着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坐上车,摇开车窗,向众人挥挥手,就收回手臂,安稳地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几分钟后,王思宇缓缓睁开双眼,瞟了一眼司机,见他正全神贯注地开车,忙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低头望去,只见纸条上面写着:“很希望能和您交个朋友。”   看着上面留的手机号码和一个鲜红的唇印,王思宇轻笑一声,拿手将纸条撕碎,将胳膊伸出窗外,摊开手掌,纸屑便向后飞了出去。   他当然知道,只要自己拨通这个号码,这位漂亮的女教师就会主动投怀送抱,在自己的身下婉转承欢,但王思宇更加清楚,她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想从自己这里索取到现实的好处,这种感觉让王思宇对她之前的好感荡然无存,最重要的是,她无法让王思宇体会到那种猎艳的快乐。   回到省委督查室后,王思宇把材料重新整理了一遍,过了二十几分钟,督查二科副科长朱良玉笑吟吟地敲门进来,他已经将刘丹成等人从各部门搜集到的情况进行了汇总,两人就在办公室里又重新对案情进行了梳理分析,修正了上午做出的工作计划,决定将最新发现的情况向玉州市纪委监察局通报,请他们尽快侦办,将这个案件一分为二,平行作业,齐头并进。   方案敲定后,朱良玉主动请缨,大包大揽,请求王思宇将案件的协调工作交给他,他有信心在本周内呈交报告,王思宇心里非常清楚,上午和方如镜的巧遇,让这位朱副科长产生了某种想法,这当然也是好事,王思宇笑眯眯地点头同意,起身离开椅子,给他沏了杯茶,随后轻轻拍了拍朱良玉的肩头,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班前半个小时,王思宇突然接到了顶头上司梁桂芝的电话,这让他很是惊讶了一次,要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梁桂芝对他的态度极为冷漠,即便是有事,也是叫秘书来通知,从来没有亲自打来电话,王思宇从她那舒缓的语气中,敏锐地捕捉到和解的信号,挂断电话后,王思宇没有迟疑,赶忙收拾好材料,夹包走进梁桂芝的办公室。   进屋后,王思宇瞥了眼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梁桂芝,发现她今天的气色很好,那张瓜子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嘴角也勾出一个上翘的弧度,不用问,肯定是遇到好事了。   两人打过招呼,王思宇坐到沙发上,瞥见茶几上的热茶,就更加断定,梁桂芝是要打破冷战,缓和与自己之间的关系,虽然还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和解总归是好事,可以免去很多麻烦。   在梁桂芝的注视下,王思宇稳稳地端起那杯热茶,轻轻吹了口气,端到嘴边,浅浅地品上一口,轻声赞道:“好茶。”   梁桂芝心领神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摆弄着手中的签字笔道:“王主任,最近督查室里的人手不足,你要辛苦几天,把下面的工作抓好,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又是一个明确无误的信号,王思宇将手中的茶杯放回茶几上,微笑着点点头,接着打开夹包,拿出笔记本来,把今天的调查情况向梁桂芝做了简单扼要的汇报。   梁桂芝听后先是夸赞了几句,随后深深地看了王思宇一眼,意味深长地道:“王主任,在下面办案,一定要注意工作的方式方法,要考虑到市里同志的感受,多征求他们的意见,这件案子在办会前,最好能给市委办公室做个通报,先听听他们那边的看法,当然,该坚持的原则还是要坚持的……”   通过观察王思宇的表情,梁桂芝确认他已经清楚自己的意思后,抬手扶了扶眼镜,顿了一下,转动着手里的签字笔,手上的动作停止时,话锋忽地一转,压低声音道:“十二月份上旬,督查室有个党建工作的专题讲座,我们准备邀请几位省委领导参加,省委孟副书记那边,就由你负责邀请,怎么样,没问题吧?”   王思宇望着梁桂芝笑眯眯的面孔,登时醒悟,想必她也认为自己和焦大秘有某种特殊的关系,这才将邀请孟副书记的任务分派到自己头上,这就让王思宇有些左右为难,他知道,这种事情是没法解释清楚的,倘若自己说和焦大秘不熟,可能会让梁桂芝误以为自己不合作,而一口应承下来,假如到时候孟副书记没有到场,事情可能会更严重,毕竟从梁桂芝的坐姿,语气和神态上来看,她是极重视这件事情的,恐怕今天能对自己发出和解信号,多半也与此有关,想到这,王思宇觉得为今之计,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说实话,他也早该去见见那位焦大秘了。   “好,我尽力。”面对梁桂芝殷切的目光,王思宇不露声色地回了一句。   梁桂芝笑眯眯地点点头,握着手中的签字笔,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加重语气道:“这件事要当做大事来办,王主任,辛苦你了。”   在这种紧要关头,如果能邀请到省委重量级常委到督查室来视察,无疑能为她竞争省委副秘书长造势,这是一种巧妙的加分手段,梁桂芝自然非常看重。   两人聊了一会,就到了下班时间,王思宇微笑着拾起夹包,走到门口,眼角的余光瞥向办公桌后,发现梁桂芝的脸色瞬间冷却下来,他立时反应过来,梁桂芝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这次应该是事出有因,对方只是寻求暂时的妥协,并没有改善关系的诚意,要想取得真正的和解,恐怕还需要查到问题的源头,找出梁桂芝对自己有看法的真正原因,那样才能对症下药。   但如何查起呢,对这位顶头上司,当然不能像对付唐婉茹那样,使用调查公司,看来,要想找到事实的真相,还需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回到家里,王思宇把夹包丢到沙发上,走到窗前,燃起一根烟,现在脑海中考虑的,就不是工作上的事情了,而是如何应付另外一个难缠的女人,唐婉茹邀请自己去酒吧,当然不是为了去调情,十有八九是设计好圈套,等着自己去钻。   不过面对唐婉茹的挑衅,王思宇的心中竟隐隐有种莫名的兴奋,这个女人还真是够劲,很容易挑逗起男人隐秘的欲望,真是个不错的猎物,只不过,要想征服这匹桀骜不驯的胭脂马,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搞不好,还会被她一脚踢下悬崖,但越是这样,就越是刺激,王思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这时,衣兜里的手机忽地传来剧烈地震动,他赶忙掏出来,翻出最新收到的短信,只见上面写着:“来吧,男人,玩死我,或者,被我玩死。” 第130章 诱饵   晚上七点半,夜幕就已悄悄降临,喧嚣的城市却没有随着白昼的离去而有片刻的安宁,每个这样的夜晚,无数红男绿女都如同一尾尾深海中的游鱼,纷纷浮上水面,钻入一张张由欲望织就的渔网中,在酒精的刺激下,迷失在劲爆的音乐和热辣的舞姿里。   在玉州城的大街小巷里,无数霓虹灯依次点亮,绚丽的灯光编织着梦幻般的夜晚,将这座由钢筋水泥铸成的丛林打扮得靓丽多姿,飘香的咖啡厅,微醺的酒馆,躁动不安的迪吧,都在挑逗着人们压抑已久的欲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纸醉金迷的味道。   八点钟,位于东湖区汉江西路的苏荷酒吧,准时开门营业,门口穿着红色旗袍的礼仪小姐一路排开,向三五成群的上帝送上甜美的微笑,而两个姿态悠闲的保安正站在门边窃窃私语,这时,两辆越野车呼啸着冲出辅道,在锐利的尖啸声中停在门边,车门几乎是同时打开,齐刷刷走下六七个男人。   两个保安皱着眉头向这些人望去,表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保安赶忙转身奔入酒吧里,而另一个则把目光转向别处,这时那些人已经走到跟前,一个嘴里叼着半截烟头的年轻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吐出嘴里的烟,把嘴巴凑到保安的耳边,轻声道:“来玩的,别害怕。”   保安没吭声,任凭着这人在他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随后趾高气扬地走进酒吧,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今天晚上要出状况了,赶忙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接通后,低声道:“喂,娜娜,今天晚上要晚点回去,喂,喂,我真没在外面鬼混,真的,你听我解释……”   这几个人在酒吧中间捡了两个散台坐下,刚刚坐好,服务生就端来几瓶洋酒和两个大果盘,随后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在几名保安的陪同下走过来,微笑着对其中两人道:“老兵哥,蚊子老弟,今天怎么有空到这来玩啊。”   那位被称作老兵的男人,是位三十几岁的中年汉子,上身穿着一件夹克衫,下身穿着洗得有些发旧的军裤,他抬眼望了穿中山装的男子一眼,伸手从盘子里抓过一把瓜子,嘿嘿笑了声,沉声道:“过来玩玩,咋了,强子,不欢迎啊?”   “那哪能呢,欢迎,当然欢迎。”穿中山装的男人搓了两下手,拿目光瞄向老兵旁边那个面皮白净的年轻人,微笑道:“蚊子老弟,好久不见。”   那个绰号蚊子的年轻人点点头,“是有日子没见了,怪想你的,过来看看。”   强子转过身,从一个保安手里接过皮包,打开后抽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轻轻地丢在桌子上,微笑道:“老兵哥,蚊子老弟,这是老板的一点小心意,请收下。”   老兵坐在椅子上没吭声,蚊子接过信封,随手揣进衣兜里,嘿嘿干笑了两声,点头道:“你家老板仗义,够爽快,强子,替我谢谢他,祝他生意兴隆,发财发财。”   强子听后面带微笑,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桌边,抬手在桌子上敲打几下,压低声音道:“老兵哥,蚊子老弟,两位给我强子透个实底,是来玩的还是办事的。”   老兵依旧没有抬头,专心磕着瓜子,蚊子瞥了他一眼,轻声道:“办事!”   强子的笑容就有点冷,皱着眉头道:“两位老大,咱这开门做生意的,就怕出事,能不能给个面子,换个地方。”   老兵这时把手里的一把瓜子扬在地上,抬起头来,摇头道:“不行。”   强子听后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两粒,微笑道:“老兵哥,别坏了规矩啊。”   老兵拍了拍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抽抽鼻子,沉声道:“没事,收拾个小杂鱼,动静不大,耽误不了你做生意,九点半你把音响放大点就行了。”   强子皱着眉头盯着他道:“在哪动?见血不?”   老兵点点头,拿手向角落一指,低声道:“见血,在卡座动手。”   强子听后脸色更加难看,愁眉紧锁道:“不好吧,见血事情就闹大了,这么着,要多少钱老兵哥你说个数,兄弟找老板再说说,花钱买个太平,成不?”   老兵笑了笑,摇头道:“不是钱的问题。”   强子没有办法,只好笑了笑,轻声道:“那你们玩好,我去安排下,不过我可提醒两位大哥,该做的我可都做了,不管今晚发生什么事,都怪不到我的身上。”   听他这么说,老兵微微皱眉,抬眼打量了下强子,见他目光闪烁,正要发问,强子旁边的一位保安突然走到强子身边,轻声道:“强子哥,老板还在外面等你呢。”   强子叹了口气,抱拳道:“几位玩好,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那位绰号叫蚊子的年轻人撇撇嘴,满脸不屑地道:“能有什么事,瞎咋呼。”   老兵望着强子离去的背影,摸了半天的下颌,轻声道:“一会机灵着点。”   众人都点点头,暗想七八个人还收拾不了一个小杂鱼,那还真没法在道上混了,没谁把他的话真当回事。   二十分钟以后,一辆黑色的哈雷摩托车从远处呼啸着驶来,骑在摩托车上的女人穿着红色的机车夹克,下身套着黑色皮裙,长腿上那网状的丝袜,吸引了许多司机的眼球,所到之处,轿车喇叭声不断。   转过辅道后,摩托车在苏荷酒吧门口嘎然停下,唐婉茹摘下头盔,丢给保安,将车子锁好后,迈步向酒吧里走去,走到角落卡座的位置,点了啤酒和果品,就将一双腿放在桌子上,悠闲地听着舒缓的音乐。   酒吧里的灯光忽明忽暗,这时人已渐渐多了起来,唐婉茹抬手看了看时间,不禁微微皱眉,从手中掏出银白色的手机,刚刚按了几个字出来,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抬眼时,只见一身休闲的王思宇出现在面前,笑吟吟地坐下,唐婉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微笑,目光却异常冰冷,如锥子般地盯着王思宇的面容,抛出一瓶啤酒,轻声道:“喝酒。”   在喝了两瓶啤酒后,王思宇皱着眉头,把在医院里遇到杨慧慧一家人,以及因此和柳大元发生冲突的事情讲了一遍,他没有讲到柳大元雇人刺伤自己的事情,因为那件事情,想必唐婉茹早已知道了,他只讲了前因,当然,不是为了取得唐婉茹的理解,而是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让唐婉茹知道,让她明白,她的丈夫究竟做了些什么。   十分钟后,王思宇停止了叙述,而唐婉茹脸色潮红,摇头道:“没有用的,生活就像多棱镜,我们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东西自然不一样,大元在你们眼里可能是大恶人,在家里,他永远是好丈夫,好父亲,你毁了他,我就要毁了你。”   王思宇皱眉道:“说吧,怎么个玩法?”   唐婉茹笑了笑,缓缓抽回放在桌子上的双腿,摇了摇手中的酒瓶,把头凑到王思宇耳边,轻声道:“首先,要让你也尝尝当众挨打的滋味,我要亲眼看你被人踩在脚下,跪地求饶的样子。”   王思宇冷笑着夺过她手中的酒瓶,咕咚咕咚地将里面的啤酒一饮而尽,随后也将身子向前倾去,凑到唐婉茹的耳边,望着那摇摇摆摆的珍珠耳坠,轻声道:“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跪地求饶的事情,要去找你老公,他干这事最拿手。”   唐婉茹稍稍转动下白皙挺直的颈项,嘴唇凑到王思宇的耳边,咬牙切齿道:“嘴硬是没有用的,还要看骨头硬不硬。”   王思宇笑了笑,继续道:“不光骨头硬,全身上下哪都硬,要不要试试?”   唐婉茹冷笑道:“那要看你有没有真本事,你就不怕我趁机切了你?”   王思宇抬手捏住那耳坠,叹气道:“只怕你到时候舍不得。”   唐婉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将温热的气息喷在王思宇的耳朵上,轻声道:“嘘!你想得太远了,还是先想想怎么走出这间房间吧。”   “这个不必担心。”王思宇笑了笑,伸出手指,弹了下耳坠,将身子收了回去,伸手挽起袖口,冲着前方的一位服务生喊道:“来一打啤酒!”   唐婉茹微笑着掏出钱包,将一张银卡递到服务生手里,冲着王思宇冷冷地道:“我劝你喝洋酒,那个醉得快,皇家礼炮怎么样?”   王思宇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着后吸上一口,嘴里吐出飘渺的烟圈,盯着那游离不定的烟雾道:“只要啤酒,国产的啊。”   几分钟后,在全场的欢呼声中,吧台上的礼花般的灯光骤然闪起,酒吧里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吧台中央的调酒师一边表演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花式调酒,一边举起酒瓶,娴熟地拨动着悬挂在头顶的灯柱,让它不停地前后摆动,在迷离闪烁的灯光中,酒吧里的音量也骤然提高了许多,劲爆的音乐,激昂的人群,吧池里满是纵情摇摆的身体,尖叫和掌声如潮水般涌起,嘈杂的声浪在电吉他和电贝司的伴奏下,达到了顶点,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声响。   在黑暗中,没有人注意到,后面的卡座里出了状况,由于临近的位子已经被提前清空,所以只有在附近游弋的保安才能听到小木桌粉碎的声音,还有啤酒瓶在额头炸裂的响声,几分钟后,两个黑影从地上呻吟着爬了出去,王思宇把手中的半截酒瓶丢下,抹了把鼻血,冲着唐婉茹笑笑,大声喊道:“真对不起,唐小姐,让你失望了!”   唐婉茹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从对方的口型,已经猜到了王思宇的语句,冷笑着道:“别高兴得太早,今晚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你错了,今晚的游戏已经结束了!”   王思宇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打出去后,笑眯眯地抱头躺在沙发椅上,唐婉茹愣愣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就在这时,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忽地停止,照明灯却突然亮了起来,在众人不解的哗然声中,一群着装民警从外面冲了进来,不大一会,老兵等人哭丧着脸被带到卡座边上,身着保安服装的前进派出所副所长刘天成笑眯眯地走过来,凑到王思宇耳边低声道:“这女的要不要带走?”   王思宇的神情有些冷淡,摇头道:“不用,刚才你去哪了?”   “娜娜来了电话!”刘天成挥动了下手机,赶忙灰溜溜地逃走,他当然看得到,王思宇的手上还带着血迹,显然是受了伤。   唐婉茹板着面孔见警察押着那几个人走出酒吧,盯着王思宇看了半天,摇头道:“你居然叫警察?”   王思宇从沙发上坐起来,愣愣地望着她道:“有什么问题吗?不都说有困难找警察吗?不找警察难道还找黑社会?”   唐婉茹听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眯眯地道:“你说得对。”   接着,抬手去摸啤酒瓶,王思宇很清楚她要做什么,伸出手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尊敬的唐婉茹小姐,一起去跳个舞吧。”   唐婉茹用力挣脱掉王思宇的掌握,冷冷地道:“对不起,本人今天没这个心情。”   接着从沙发上站起,转身向外走去。   王思宇摸着鼻梁轻声嘟囔道:“我不会放过你的,咱们走着瞧。”   果然,在走了几步后,唐婉茹停下脚步,转头瞥了王思宇一眼,恨恨地道:“我不会放过你的,咱们走着瞧!”   王思宇闭上眼睛,拿手捂住脸,呻吟一声道:“能不能换句台词。”   伴着门外摩托车的轰鸣声,酒吧里强光熄灭,在霓虹灯的闪烁下,音乐再次响起,狂欢的人群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一幕,继续在吧池中纵情宣泄着,一个披散着长发的歌手站在舞台中央,声嘶力竭地演唱着英文歌曲,黑暗中,无数只手在空中挥舞着,酒吧里的气氛再次达到沸点。   王思宇在喝了一瓶啤酒后,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信步走出门口,他站到门边,低头系了根鞋带,起身后,就加快步伐,走到马路旁,挥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坐进车后,司机微笑着道:“去哪?”   王思宇把目光投向窗外,轻声道:“随意,只要你能把后面那辆本田甩掉。”   出租车司机看了眼倒视镜,低声道:“那得再加二十。”   “十五!”王思宇闭上眼睛,摇头侃价。   “二十!”“十五!”“二十!”   ……   在激烈地争论声中,出租车缓缓启动,在大街上慢悠悠地开了十几分钟,车尾忽地喷出一股浓烟,就一头扎入旁边的小巷里,飞一般地逃走了。 第131章 幺蛾子   虽然那位出租车司机很狡猾,在大街小巷里钻来钻去,没用多久,就将后面那辆白色本田车甩开,但回到家以后,王思宇还是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被调往省委督查室的事情,青州很多人都知道,唐婉茹只要往青州市委办公室挂个电话,就能很轻易地查到自己的工作单位,那么接下来,即便自己再小心,迟早也会被人找到居住地址。   从晚上发生的事情不难发现,这个女人很麻烦,报复心理极强,性格中有种偏执的绝决,是种很危险的女人,如果被她无休止地纠缠下去,必将让自己的生活陷入窘境,现在看来,一定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二天上午,王思宇坐在办公室里,给陈波涛拨了电话,“波涛,调查公司查的怎么样了?”   “哪有那么急的,这才几天啊,至少要半个月才能有结果。”陈波涛那边似乎很忙,在说完这句话后,匆匆挂了电话。   王思宇皱着眉头想了想,就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对头,看来是被这件事情给干扰了,有些心浮气躁,这样可不正中了那女人的下怀?恐怕唐婉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想到这,王思宇端着茶杯走向窗前,极目远眺,过了一会,心态就渐趋平和,那份莫名的烦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下午去了趟后楼,王思宇终于见到了那位闻名已久的焦大秘,焦南亭个子不高,但面色红润,穿着得体,年纪约莫能有三十几岁,眼睛里透着一股子过人的精明,在王思宇自报家门后,焦南亭脸上露出很自然的微笑,握着王思宇的手,轻声道:“早就听说督查室来了位年轻有为的副主任,很高兴见到你。”   他这句话就把王思宇最初的想法都给推翻了,甚至连那句感谢的话都没法说出口,焦大秘的态度是很明朗的,对于他做过的事情是坚决不认账的,这越发的让王思宇对这件事情狐疑起来,对方似乎是在刻意地隐瞒什么,但既然对方想装糊涂,王思宇也就只能陪着他一起装下去,对于焦南亭将自己运作到省委督查室的事情,王思宇也是只字不提。   在客套几句后,王思宇就说明了来意,焦南亭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早已得知省委副秘书长王国峰即将外放的消息,因此也猜出了梁桂芝的真正意图,在心里不禁对这位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就产生了些想法,这老女人似乎是精明得有些过了头,竟干出这种蠢事来,让王思宇来充当说客,分明是在耍小聪明,这要是让她轻易得逞,以后难保这女人不会蹬着鼻子上脸,提出更多的要求来,再说了,这种事情往来多了,下面自然会传出闲话来,不利于下一步操作,想到这,焦南亭就在脸上露出很为难地表情来,摊开双手道:“孟书记的日程安排一直都很紧张,十二月份的工作安排更是排得满满的,王主任,你看是不是这样,请梁主任亲自打份报告上来,把这个会议的重要性详细地说明下,然后我呈交给孟书记,你看这样好吧?”   王思宇隐约听出焦南亭语气中的不满意思,虽然有些感到有些可惜,但还是微笑着点点头,起身告别,焦南亭一直把王思宇送到门口,王思宇赶忙回头低声道:“焦大秘,请留步。”   对于焦南亭这个举动,王思宇心领神会,知道他针对的是梁桂芝,对自己是没有任何看法的,生怕自己误会,这才热情相送,不过梁桂芝那边看来是要失望了,这刚刚结束的冷战,恐怕又要开始了。   虽说焦秘书这话只代表他自己,无法代表孟书记,但由于秘书的工作性质特殊,他的话,有时候就代表了领导的话,而且在国内的政治生活中,有种很奇怪的现象,就是领导管全面,秘书全面管理领导,说出来有些骇人听闻,但仔细想想,领导的发言稿大半是秘书写的,领导的日程安排是秘书负责拟定的,领导如有疑难,最先征求的也是秘书的意见,更有甚者,领导的衣食住行都需要秘书来协助,很多时候,秘书都是领导手里的拐杖,有些领导对秘书的依赖性特别大,离开拐杖就不会走路了,曾经有位风云一时的省部级官员,就是因为最信赖的拐杖出了问题,因此处处受制,最后被政敌击败,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王思宇的担心是多余的,梁桂芝在听到王思宇的陈述之后,只是皱着眉头转动了几下签字笔,就明白了焦大秘的一些想法,对方这是在借机敲打自己,不要自作聪明,但他没有当场推辞,而是让自己再打份报告上去,就说明会议应该还是能够参加的,只是要让自己端正态度,想通了这一点,梁桂芝就没有太过失望的表情,而是在轻轻扶了扶眼镜后,面色温和地对王思宇道:“知道了,焦秘书说得很对,这件事情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责任在我,邀请省委主要领导同志来参加会议,确实应该由我亲自写出申请报告。”   观察到梁桂芝的反应,王思宇略一思量,也品出味道来了,看来焦大秘还是卖了这个人情,只是给梁桂芝发了个下不为例的信号,出了梁桂芝的办公室后,王思宇不禁暗自慨叹,在官场中行走,还真要会听弦外之音,有些话不仔细琢磨,往往领会不到对方的真实意图,语言本来就是一门艺术,在官场上,这门艺术更加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接下来几天里,日子过得很平静,无波无浪,唐婉茹没有再发来骚扰短信,王思宇猜测,对方可能因为第一次的失败,变得谨慎起来,在没有绝对的胜算之前,不会再轻易出手了。   督察二科副科长朱良玉那边的调查顺风顺水,在周四的早上,就将全部材料交到王思宇的手里,王思宇在仔细阅读之后,就给玉州市市委书记方如镜的秘书何仲良打了电话,把案件的进展情况对他做了说明,何仲良先是对王思宇的通报表示感谢,随后委婉地表示,在东湖区的事情尚未完全结束时,别的事情尽量压一压,不要让事态扩大化,以免让省委主要领导因此对玉州市的领导班子的行政能力产生看法,至于皮校长和教育局的某些领导打击报复杨副校长的事情,他会亲自督促有关部门进行调查。   这和王思宇的想法不谋而合,当初将案件一分为二,就是不希望将事态进一步扩大,教育局中某些人和皮校长一起打击报复杨副校长的事情,可以交给市里自行处理,不必在报告中体现。   两人又聊了一会,何仲良就笑呵呵地道:“王兄,明天晚上有没有空,咱们聚聚?”   王思宇笑道:“没问题,你说地方,我请客。”   何仲良听后打了个哈哈,轻声道:“你就不要破费了,买单的人已经有了,你认识的。”   “我认识的?”王思宇皱皱眉头,在脑子里将在省城里认识的熟人都过了一遍,倒没想到能有谁会请何仲良吃饭,于是忍不住摸着鼻子笑道:“何大秘,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啊?”   何仲良笑了笑,轻声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王思宇微笑着挂断电话,轻声嘟囔一句,这件事,他倒没放在心上。   基调确立后,王思宇先和朱良玉打了招呼,在下午的工作协调会上,两人主导了会议的走向,教育局、学校、编委会、信访办、市政府办公室的领导各自承担了一部分责任,在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王思宇讲了几句套话,希望各单位引以为戒,强化领导责任意识,做好信访突出问题及群众性事件的源头控制和妥善处理工作,及时排查和化解单位内部矛盾和纠纷,将矛盾纠纷在基层就地解决。   正当各单位领导笑眯眯地等待着一次和稀泥会议的结束时,王思宇的转头冲埋头做记录的一位工作人员道:“我现在说点题外话,这些不用做记录。”   那名工作人员赶忙放下笔,将手放在办公桌下,王思宇拿手弹了弹面前的麦克风,咳嗽一声道:“这件事情的发生给了我们很多的教训,首先,编委会那边,你们的责任重大,主要领导一定要加强业务学习,不要自行出台和上级文件精神相违背的规定,而信访办和某些部门的领导,更不要将普通的信访事件无限升级,上纲上线,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信访条例的,你们在没有耐心解释之前,就向教育部门施压,激化矛盾,这是极不负责任的,今后要尽量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   各部门领导赶忙微笑着鼓掌,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能够压下来,对各方都是好事,否则省委书记雷霆一怒,恐怕在座的几位领导都要乌纱不保。   会议结束以后,王思宇把参加会议的一位教育局副局长单独留下谈了十几分钟,那位副局长在从会议室出来后,赶忙一路小跑下了楼,上车后冲司机轻声道:“去中心医院,看看杨校长。”   周五的上午,王思宇将报告交给梁桂芝,梁桂芝看过报告后,很是满意,直接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就把报告放在一旁,随后笑眯眯地站起身来,拉开椅子,绕过办公桌,为王思宇沏了杯茶,亲自递过来,王思宇赶忙站起来接在手里,心中纳闷,暗想这今天的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这位梁主任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今天演这出又是为了什么呢?   返回座位后,见王思宇微微皱眉,梁桂芝也感到有些尴尬,忙扶了扶眼镜道:“王主任,你来到督查室以来,我对你的关心一直很不够,在这点上,我要向你道歉,希望你能谅解。”   “哪里,主任太客气了。”王思宇面带微笑着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事有反常必为妖,在没有搞清这位梁主任在耍什么幺蛾子前,这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他是坚决不会喝的。   梁桂芝手里捏着一管签字笔,在缓缓转动两圈后,拿眼睛飞快地瞟了一下门口,随后压低声音道:“王主任,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咱们聚聚?” 第132章 难关   回到办公室里,王思宇坐到转椅上,皱着眉头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摸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一张是冷如严霜,另一张则是温暖如春,望着画纸上的梁桂芝,王思宇转动着笔杆沉思半晌,脑子里依然如同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来。   通过和梁桂芝的交谈,王思宇已经了解到,今晚梁桂芝夫妇请的客人其实是何仲良,很明显,应该是何仲良向梁桂芝提起自己,梁桂芝才顺便邀请自己出席。   怪不得何仲良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一直神秘兮兮的,还卖了一个大关子,说买单的人自己认识,梁桂芝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哪有不认识的道理。   但让王思宇想不通的是,何仲良的面子再大,也不会比梁桂芝这位堂堂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省委督查室的主任大,更不会比焦南亭焦大秘的面子大。   毕竟,梁桂芝早就知道自己是焦大秘运作过来的,仍然敢给自己脸色看,怎么会因为何仲良的一句话,就会轻易转变态度呢?   市委书记的秘书和省委常务副书记的秘书,孰轻孰重,那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解释。   虽然说官场上山头林立,再大牌的神仙,也有法术失灵,需要低头求人的时候,但王思宇还是想不出梁桂芝前倨后恭的理由来。   毕竟,这变化也太快了些,这种变化如果出在基层,那多少还能让人接受,但出现在这种厅局级干部身上,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刚才,梁桂芝的表情,绝对是怪异的,那笑容里充满了讨好的意味,虽然她在努力地掩饰着这点,但王思宇还是轻易地捕捉到这一点,这让他大为不解。   “想不通啊,想不通!”王思宇拿笔在那两张面孔中间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随后将画纸捏成一团,轻轻抛了出去,纸团准确无误地被丢进墙角的垃圾桶里。   王思宇不知道,他在这边想不通,梁桂芝比他更加想不通。   梁桂芝这两天一直有些坐立不安,自己这位年轻的下属,这位来自青州市委办公室的一位小科长,他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会引起两位重量级秘书的重视?   如果说他仅仅是和焦南亭有些瓜葛,梁桂芝自然不会放在眼里,毕竟省委办公厅里,省委领导的亲属多得很,有时甚至扫厕所看大门的,都在吹嘘自己是穿黄马褂的,自诩高人一等,要是各个都顾忌,那什么工作都不要做了。   但从昨天下午何仲良在电话中的语气里,梁桂芝很敏锐地感觉到,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在梁桂芝的盛情邀请下,何仲良先是假意推辞一番,直到最后,才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来,“督查室的王主任去不去?”   梁桂芝反应很快,抬手扶了扶眼镜,就微笑着说:“王主任当然也去。”   何仲良这才沉吟道:“好吧,那恭敬不如从命,我一定到场。”   放下电话后,梁桂芝半天没回过神来,何仲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是看在王主任的面子才来赴宴的,在人家眼里,自己这位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分量,根本比不过那位年轻的副处长。   直觉告诉她,自己可能犯下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秘书的言词有时就是领导的风向标,假如这位王副主任的背后站的不是两位秘书,而是两位省委常委,那自己之前的做法,算不算在自掘坟墓呢?